人生冉冉似飞蓬

    第六十八章

    二月二,龙抬头。

    钦天监特意选在这个日子将拟好的年号送到凤仪宫过目。

    喜讯还没送到,八百里加急的边关军情文书先一步送到乾心殿。

    昨夜齐礼熙宿在东宫,这都快辰时了还没来乾心殿处理政务。

    齐恪清接过军报,匆匆看过递到裴如昭手上,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一个去东宫,一个去凤仪宫。

    蛮人——

    已经打到头上来了。

    不是山亭关,也不是回林关,而是正对着尚京城的屿清关。

    一旦屿清关破,蛮人长驱直入,怕不是又要重蹈先前覆辙,两河之间尽成蛮人跑马之地。

    安明虞就驻守在屿清关附近,消息就是当地守军传来的。

    眼下这情况,皇帝登基大典?

    裴如昭心里暗啐一声,忍不住骂了一遍又一遍。

    裴如昭去了东宫,齐恪清好歹有个长兄的名头在,名义上能管束一下柳芸柔的言行。

    至于这小皇帝齐礼熙,她不需要跟他客气。

    *

    裴如昭到东宫时,齐礼熙才晨起,见她直接往里进,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叫。

    “拦住她!何人胆敢擅闯朕的寝宫!”

    裴如昭懒得废话,眉峰一压,直接呵退围上来的宫人:“退下!”

    于是真就一个人都不敢上前。

    “大、大胆!胆敢对朕不敬!朕要治你的罪!”

    裴如昭根本不搭茬,抬手亮出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拍在齐礼熙面前:“兵临城下,蛮人直击屿清关。”

    咣啷——

    茶杯掉在地上,洇湿地毯。

    齐礼熙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蛮人正在攻打屿清关,军报是三日前发出的。”

    裴如昭说完,齐礼熙陷入了沉默,她以为大军压境的紧迫能让齐礼熙清醒些,谁料这小兔崽子竟然下一瞬就蹦起来喊:“朕要即刻登基,指挥大军在屿清关打一个大胜仗!让世人都瞧瞧我靖德帝的厉害!”

    裴如昭差点被气炸了,强压着火气问:“你说什么?”

    沉浸在自己将要指挥千军万马兴奋中的齐礼熙才不会察觉到裴如昭的怒气:“朕说!朕要即刻登基带兵出征,像朕的父亲爷爷一样去给大荣子民打个天下太平回来!”

    裴如昭……

    裴如昭直接拂袖而去。

    ……

    从东宫出来后,裴如昭直奔凤仪宫,结果在半路上就撞见脸色铁青的齐恪清。

    很好,齐恪清遇到的状况,八成跟她没什么分别。

    两人到乾心殿召集群臣,准备调兵支援,人刚到齐,柳芸柔母子俩急匆匆赶过来。

    核心目的只有一个,让齐礼熙登基。

    裴如昭强压着火气:“没人阻拦小殿下登基继承大统,钦天监吉时已定,内务府和礼部自会照章程办事尽心尽力将登基大典办好,绝不会因为边境战事耽搁殿下登基。”

    眼下,裴如昭巴不得这小皇帝晚点登基,他存在的意义不亚于粥里的那颗老鼠屎。

    柳芸柔的目的就是让她儿子提前登基继承大统,以大荣的兵力储备,想打蛮人一个屁滚尿流实在是再轻易不过的事,但能把裴如昭踩下去的机会可不多。

    她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之后还要处处受一个女人管制。

    就算是荣极一时的当朝第一女相又如何?

    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听令办事?

    裴如昭自然对柳芸柔的心思门儿清,她压着齐礼熙,就是为了防止他捅出更大的篓子。

    她不可能拿大荣百姓的命和边关将士的命开玩笑,也不许被人拿他们的命不当回事。

    “裴大人,你若是继续阻拦下去,本宫只好以谋逆罪将你论处。”

    喧闹的乾心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官员错愕地看向柳芸柔,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的国母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裴如昭站得笔直,笑容讥讽:“若臣为天下百姓着想就是谋逆之罪,不顾天下百姓安危只图一己之私的皇后又该当何罪?”

    “来人!给本宫把她抓起来,关入诏狱!”

    “谁敢!”

    不等裴如昭动作,诸多官员先一步护在她身边。

    柳芸柔怒极反笑:“结党营私,拉帮结伙,裴相,你这让本宫如何信你没有谋逆之心呢?”

    “太后娘娘。”齐恪清将围在裴如昭身边的纪见载等人推到一边去,“眼下的事是蛮人攻打屿清关,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说明屿清关的境况不妙,当务之急是制定战略支援,但凡耽搁一时一霎,蛮人要是攻破了屿清关,那便是要长驱直入攻打尚京城了。”

    齐恪清说完,柳芸柔面色铁青:“朝中这样多将士难不成抵挡不得蛮人的马蹄?”

    齐恪清笑得谦和:“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战前换帅乃是军中大忌,就算大荣将士再多,也得有人指挥调度才能安排在最恰当的位置抵抗敌军。难不成太后娘娘以为以命换命就□□?”

    柳芸柔是铁了心准备借此机会掌握大权,不管不顾地就要让侍卫将裴如昭带走。

    齐恪清还想争辩,裴如昭却突然出声:“无妨,总归诏狱不是头回进,故地重游别有滋味。”

    神色端稳,不见一丝惊惶,与柳芸柔怒意喷薄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然后泰然自若地由着侍卫将她带出去。

    往外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那些年轻阁臣们在说:“不许对裴大人不敬!”

    “手脚放干净些!裴大人还没定罪呢!要是生了什么闪失,拿你是问!”

    柳芸柔像是打了大胜仗一般骄傲,仰着下巴站在齐礼熙身后俯视众人:“殿下提前登基继承大统操劳国事,诸位大人可还有意见?”

    乾心殿此时已经被柳芸柔的人马团团围住,谁也想不到这位看上去没什么本事的太后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皇宫的御林军。

    “殿下也是担忧国事,如今家国困顿,境况危急,登基大典推后举行也未尝不可。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战事将近,万事还当由皇帝定夺。”

    ……

    裴如昭坐在诏狱中,身下是难得柔软干燥的稻草,倒是比那些稻草发霉的牢房要好上不少。

    她不是斗不过,也不是在赌。

    蛮人就算再怎么来势汹汹,三关大军皆在,再加上全国各地林林总总百万兵马,怎么也能将这群人打回老家。

    尤其屿清关与山亭关直接近些年刚修了驰道,方便行军,一旦生了异状,陆璟之能带龙虎军以最快速度赶到,所以战事虽紧,但她并不忧虑。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夺走柳芸柔手里的权力,让她不要再想着掀起乱子,以及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是想着借拥立新帝之机谋氏族再兴之举。

    裴如昭看向自己手中的文鱼符,闭上眼睛,静待时机。

    ……

    尚京城里乱成了一锅粥,先是宰相裴如昭被关入诏狱,再是说好了要十六登基的小皇帝突然要现在继承大统,再是北边传来蛮人攻打屿清关的消息。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屿清关外,安明虞率军拼死抵抗,但蛮人来势汹汹,大军集结,一路攻城略地,大荣的军队只得退守关内,打守城战。

    裴相被关入诏狱后的第三日,新皇登基,改年号靖德,始为靖德元年。

    靖德元年,二月初十,新帝齐礼熙决定率军出征,北上抗敌,决意效仿先祖之姿,谋大荣百姓百年平安。

    裴如昭在牢里,听到消息只是一笑。

    齐礼熙闹得越大越好,他闹得越大,反抗的声音才会越大,事情了结之后他手中的权力才会越小。

    同样,她被事后找茬算计的机会越大。

    裴如昭心里门儿清,甚至心灰意冷,想着干脆这一桩结束之后再也不管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

    两日后,再迎转机。

    各地百姓知道裴如昭被关入诏狱的消息之后,自发联名,上书请命。让皇帝息怒,不要冤枉好人。

    声势浩大,甚至连在道观清修的老太后都惊动了。

    老太后摆驾回宫,手中的拐杖敲着地板,被这一儿一母气得喘不上气来。

    “混账!混账!齐家怎么会有你们这样拎不清眼前的糊涂虫!”

    柳芸柔眼里含泪:“母后,您从来都看不上我,如今儿媳为了齐家的家业不惜背负骂名,您竟然还偏袒外人。”

    “你也知这是齐家的家业?而不是你们母子的私产?别当我老婆子老了就当真糊涂了!”宁懿太皇太后稍待平复,一掌拍在桌上,“这是他皇爷爷当年临终留下的遗诏,把裴如昭放出来,官复原职!”

    柳芸柔不敢相信,可圣旨上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鲜红的玉玺印章扣着,不容作假。

    她怎么能想得到乾宁皇帝在临终之前,不仅加急召见一个外人,将齐家重要的文鱼符交付出去,还专程给一个女子写了保命的遗诏!

    明明她柳芸柔才是齐家名正言顺的媳妇,是从大荣门堂堂正正抬进来的太子妃,是齐恪明的皇后,为什么齐家的每一个人宁愿承认裴如昭,宁愿将所有事情托付给她也不愿相信她这个裴家的儿媳妇!

    不甘与委屈不断在柳芸柔心中膨胀,她握紧齐礼熙的手,泪如雨下:“母后,您如何才能认可我?您的眼里何时才能看得到我?”

    宁懿太皇太后别过头去:“等你什么时候真的明白一国之母到底该做什么,明白压在裴如昭身上的担子到底是什么,看清这天下到底是你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数万万挣扎的百姓的时候再说。”

    可是,又有谁认认真真的告诉过柳芸柔,身为一国之母,她应该做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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