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捷表

    十八娘回头瞧了瞧,却人多也看不出来,便也没在意。

    可不多时突然肩上一热,她回头看见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瞧着她十分亲热一笑道:“我们老夫人又有新宠了,可瞧不上我了。”

    旁边程家几个大些的女儿都瞧过来笑了笑,却谁也没搭话。

    可她却听出来这就是方才说乡下人的声音,便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把酒接过来喝了,道:“多谢。”

    旁人程家女儿道:“裕娘,放心吧,人家成亲了不同你抢子贤的。”

    裕娘一时羞红了脸匆匆离开,竟坐到了福娘身边,十八娘却是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听不懂,算了。

    昙果小大人儿似的悄悄在她耳边道:“裕娘是福娘的表姐,子贤阿兄的表妹。方才的十夫人,是裕娘的表姨母。”

    原来是这呢,小娘子吃醋了。可她都没见过什么表哥,吃她的醋做什么,瞎吃。

    可他们这一家竟还没完,那个和昙果差不多大的小福娘,突然哇哇哭了起来:“祖母,你夸昙果的先生是不是因为昙果比我写得好了?”

    老夫人哭笑不得对福娘招手:“都好,都好。”

    福娘却气道:“都怪昙果的先生气走了周先生,我写字才比不上昙果的。”

    九夫人让张先生离开,细情定是和老夫人认真说过了,听老夫人也没顺着说,而是轻斥道:“不可瞎说,那张先生是犯了错才走的,你母亲不是又给你找了更好的先生吗?”

    福娘还只是气得不说话,瘪着小嘴便跑出去了,老夫人哭笑不得道:“昙果快去哄哄你阿姊,一哄她就跟你好了。”

    那边程夫人便气得不轻,可也不敢忤逆老夫人,昙果只好照做,十八娘看着便也悄悄跟了出来。

    可一出来就看到两个小东西对着生气,那福娘嫩声嫩气骂昙果:“作妖的小表子。”

    昙果愣愣站在那哇一声就哭了,十八娘上去一把搂住昙果,却见方才的裕娘在旁边瞧热闹。

    十八娘气得便道:“二位小娘子既在程家这般钟鸣鼎食礼丰德厚之家,难道还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此肮脏之词能进福娘的耳中,我看老夫人知道了,身边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脱。”

    这时裕娘才动了动,哼道:“谁听见了什么,你倒在正经的程家人耀武扬威,可别真把自己当先生了。”

    她也没多说,拿帕子给昙果擦了擦眼泪,便领着她回了屋去,但在门外又停了下来,柔声与昙果道:“一会儿你进去不要和老夫人告状,只说是与福娘又吵嘴了,所以回来请罪。福娘骂你的事,先生会同九说的,九夫人会替你做主。”

    昙果撇着小嘴点点头,进去后便乖乖行礼:“祖母,昙果来请罪,方才我出去又和福娘吵嘴了,先生说这样不对,不能和姊妹记仇,现我已知错了,请祖母降罚。”

    老夫人赶紧拍了拍昙果道:“小娃儿吵吵闹闹才活泼,只是你先生说的对,和自己家人哪来的仇呢。祖母不怪你,下去玩去吧。”

    昙果刚走,不一会儿福娘也回来了,却直接扑到老夫人怀里大哭:“祖母!昙果和她先生一起欺负我,还骂我。”

    这种小孩子话,十八娘也根本没辩解,却和昙果一比就显得任性了些。老夫人也看了十夫人一眼,笑了下道:“福娘是好的,可娃娃长大了,该管教的还是得管教起来。”

    十夫人更觉得没脸,沉声应:“老夫人说的是。”

    可话一落,老夫人却突然看着十八娘道:“明微年纪不大,倒是很明事理,我看福娘和府中其他小小娘子的字也你来教吧。”

    十八娘一愣,赶忙看了程夫人一眼,便又起身行礼道:“承蒙老夫人厚爱,可明微实在没有这样大的本事。”

    程夫人赶忙接过话头来:“老夫人身边什么好人儿没有,这小小一个明微,老夫人可还是留给我们吧。且她到底也年纪小,真多教几个怕也应付不来。”

    片刻后,老夫人才抚掌一笑:“也罢,也罢,日后再说。”

    十八娘赶紧坐下来,只觉得抛出一个烫手山芋。别人不说,十夫人这一家都看她这样不顺眼,她可不想招惹。

    才坐稳,缤娘却到了她身后来,低声笑道:“这是夫人特意让我给你的。”

    她笑着接过来,是碟樱桃鹅卷。

    樱桃鹅卷是几糟几卤的鹅肉,拆下来只留贴骨不柴的部位用石头压成方肉,再切成薄薄方片,放在极薄饼上,再放上用香油拌的春笋丝,嫩豆腐丝,煎樱桃,卷好了上锅蒸,出锅后再淋上特调的蜜汁。口感丰富滋味绝妙,只是做法太麻烦,酒楼里做一次也难的。

    一时到了宴席间隙,十八娘陪着程夫人来更衣洗手,才与程夫人道:“福娘也不过七八岁,见的人也有限,想也没人敢在她面前乱说话,她那词不知是哪里学来的。也幸而昙果也没有听懂,只是听语气知道福娘是在骂她。”

    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却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放心,我自会去和老夫人说这事,以后也不会去让我女给别人低头。”

    十八娘又道:“夫人,我体察这事应该不是福娘的表姐教的,方才我向缤娘打听说这表姐常陪在福娘身边,若教这话给人听见,她得第一个被问话。”

    “嗯,放心,我晓得了。”程夫人道。

    可没想到今天宴席的热闹竟还没完,回来坐下

    竟见又来了一个病歪歪的夫人,行了礼便道:“儿媳身子骨不争气,早上实在起不来,吃了副药勉强起来给老夫人贺寿,老夫人不要怪罪。”

    这娘子瞧着也才二十多岁,这么年轻的儿媳。老夫人的大儿子程大相公程佑安今年可都六十了。

    老夫人则拍拍她的手笑道:“乖,来了就好,吃了药可好些了?”

    她点点头,却嘴一撇眼泪掉了下来:“可我病了半个月,二十七郎他也没回家,他若忙正经事,我也不敢抱怨,可他不过就是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做那些…乱…不正经的事。我是说就算他在家不陪着我,可家里还有好些旁的娘子,他就一个也瞧不上么。”

    老夫人接过侍女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才缓声道:“郎君在外头自是有事,你只在家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何苦替他伤心,他也不知道心疼你。你也别哭了,等他来了我训斥他,让他无论什么事也先放一放,好好陪陪你。”

    这娘子却更捂着脸哭起来:“他若听老夫人的话也好,只怕他阳奉阴违。我也不是要他如何,只要回了家来,便多纳几个娘子回来,我也不是容不下。”

    这时旁的姑嫂都过来拍着她笑道:“瞧这到底还是年轻,心里在意着呢。是我们二十七郎不晓得体贴人了。老夫人都说替你做主了,可别委屈了。”

    这娘子却还是拉着旁来的人又絮叨起来:“他只回家来,我也不会闹…”

    身边的侍女瞧见了老夫人已不耐烦,赶忙扶起她道:“娘子,既和老夫人祝寿了,咱们也入席去吧。”

    她这才离开,老夫人笑了笑回头便与人道:“去问问二十七郎在何处,把他给我叫来。寿宴都只让娘子一个人来,我看也是不把我这母亲放在眼里了。”

    果然宴席还没结束时,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被带来,在门外行礼。

    老夫人道:“都是一家,不怕,进来吧。”

    他这才进来,是个三十不到的男子,一身松石绿暗纹大袖锦袍,很是儒雅风流,容貌也很是不错。

    他进来便直接跪下:“母亲且恕罪!儿兴前日去了外头办事,今早才到洛阳,又被宁王的世子拽去议其他的事,本想着时候还早,一时不察竟过了寿宴之时,请母亲恕罪。”

    老夫人道:“罢了,我也不是非要你来贺这个寿。只是你不管真忙假忙,总不能日日不着家。家里有个娘子惦记你是福气,你别不知珍惜。”

    程佑兴便赶忙抬手道:“祖母教训的是,是我冷落了娘子,给她赔罪。”

    老夫人便笑:“罢,只你们过得好我老婆子也不要紧,你们这就家去吧,我这宴也散了。”

    出来后她又看见方才老夫人身边那个花容月貌的妇人韩氏在和程佑兴说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母子。

    自然听名字也听得出来程佑兴是老夫人的儿辈,可是从前也听缤娘她们说闲话时听过几句,说老夫人的丈夫年轻时极其风流,她很是吃过些苦头,所以老太公一死把大多婢妾庶子都几两银子打发了。

    反正她亲儿子熬出来了,自然什么都她说了算。

    “不知为独留下了老太公身边的韩氏。”

    缤娘与她一笑,却拿了个石榴在红彤彤的石榴裙上蹭了蹭,放在她手心道:“你瞧这什么色?”

    “红的。”十八娘老实道。

    缤娘却一笑:“若我瞧着是绿的呢?”

    她蓦然抬起眼,轻轻抿了抿唇,一个字也不敢提了。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这诗是后周皇帝武曌写的,而缤娘提起她,肯定不可能暗示韩氏也要立志女帝嘛,那可能便是……?

    天哪!看来不止她们王宅一堆糟事,而是人越多糟事越多。却不过是互相你瞧我家热闹,我瞧你家热闹,谁也跑不了。

    ……

    寿宴后十八娘又继续回去教昙果,这日程夫人却递了个帖子给她,道:“这是周长寿县主下的,让缤娘带你去耍一耍。”

    十八娘想了想,许应是那日拒绝老夫人的事让九夫人高兴了,是对她“忠心”的奖励,便大方接过来道:“多谢夫人关照明微。”

    缤娘也笑着应了,悄悄与她道:“周县主的父亲是宗室里最得倚重的人,许多人都往她的门投帖都进不得呢。她却是好书好诗好热闹的人,来往几多名士,若入了她的眼,咱们十八娘的名声可就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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