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虚词

    这声音是许嬢嬢丈夫,许嬢嬢一听便急忙出去骂道:“你急着来讨什么嫌。”

    听声音同来的还有那位王母娘娘的丈夫李老汉。外头人许丈人道:“听说哥儿回来了瞧瞧他么!凑个热闹。”

    十八娘也听许嬢嬢说过她丈夫原本是个伙头军来的,也是在驻地识得吴虞的。

    但如今楚国是募兵制,即大略同做工一般,以薪饷雇佣,大类分三种。一类是驻扎州县内的常兵,基本不用对外作战,平时训练也松散,不过是负责修路筑城类的杂工。再一类是禁军,是各地精选出的精锐,不仅得考察力气武能,还得看身长体格,他们便是要拱卫皇城作战御敌,戍边平乱的。除这两种正经有编制的之外,另一些人便是战事吃紧时从罪徒俘虏中拎出来送死的,还有一些周边异族部落雇佣而来,专门对付胡人的。

    许丈人原是常兵,体格也不很好,年纪大了便被遣走了。因之前在吴虞小时候没长个子抢不过饭的时候照拂过,吴虞便托一个友人给他在洛阳找了个打更的活计。

    这活计虽不说很好,好歹安稳有口饭吃。

    既是相识人么,吴虞也不好装听不见,暗暗叹了一声狠狠抹了把脸起身来,到了门外,还有之前那个王母娘娘的丈夫李老汉儿。

    李老汉儿倒不和他婆娘一样,是个只会堆笑半天吭不出两句话儿的。他和许丈人是同乡,原也去军中混过两年,勾勾连连也都算相识,富人有宗族朋党,寻常人也有寻常人的亲友。

    可吴虞这一出去半天也没能回来,直到天黑了,到了晚饭的时候,把个许嬢嬢简直气得要死。十八娘倒只觉得好笑,这许嬢嬢丈夫,和周全能干的许嬢嬢可全不是一样人。

    晚上餐食多,今晚王婆婆还烧了鲈鱼,十八娘嫌摆卧房味儿大,便又摆在了院子里。

    吴虞看见摆饭了便起身道:“这几日力乏不饮酒,你们两位自便不要客气。”

    他们却一把拉下吴虞道:“没事没事,少喝点。”

    许嬢嬢正端菜上来,一脚踹到了她丈夫凳子上,她丈夫便嘿嘿笑了笑才作罢,许嬢嬢又道:“郎君,他们这有几个菜油大,你才劳顿吃了不克化,去里院吃些精细的。”

    许丈人却连忙道:“不怕不怕,不至于,以前吃糠吃树皮不都好好的,哪那么娇贵!”

    许嬢嬢气得直白眼,可碍于人在又不好发火,气得咬牙切齿,进来瞧见十八娘笑,便更臊得不行。

    吃完了他们也还不肯走,几个人又胡天胡地吹牛讲闲话,吴虞自己都接不上茬。平时嘛都瞧着很是朴实的老汉儿,一喝了酒连玉皇大帝都是他拜把子兄弟。

    不过还怪好笑的,十八娘便在院子里边点灯写字边听了会儿。一时天晚了陈嬢嬢便催她回去睡觉,她便乖乖收了纸笔去梳洗更衣。

    然李老汉和许丈人的酒不白喝,晚上许嬢嬢好容易把他们赶走了,第二天才亮天,许嬢嬢那没眼色的丈夫又招好些人来。

    但问题是,很多人吴虞也不认识,不过是层层关系下知道他,听说了来凑个热闹,甚至蹭个水饭吃吃。但只是人家说是来看他,他也不好拒之门外。

    许嬢嬢真是要气死了,怕十八娘嫌烦便只说她出门去了,一应都给拦到了外厅。

    就这么给人生生瞧了两天,吴虞也够了,便在门外与许嬢嬢道:“明日再有人来便说我有事外出,不便招待,准备些吃食与他们带走。”

    许嬢嬢赶忙应了,又与他嘱咐:“不早了,郎君快进屋去吧。明日十八娘要到程家去呢,别忘了时辰。”

    十八娘听见他进来便把书压到了枕头下,可慢了一步让他瞧见了。

    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她为了装睡蒙那么严实的被子,将窗推开了一扇。

    一阵凉风吹进来,确实舒坦些,可是十八娘还有些睡不着,前两天吴虞都是晚睡早起的,都没看见他,可现在嘛,可是实实在在感觉到有人睡在她身边了。

    然吴虞嘛倒像在这屋里睡了十年八年一样,仿佛她是他的战友,一句话也不啰嗦,甚至看也没看她,掀开被子倒头就睡,一刻钟就睡着了。

    不过这还真让她觉得自在不少。

    ……

    只是没想到方才的热倒有缘由,半夜突然下起雨来。

    风不算太大但也有动静,她迷迷糊糊被吵醒,便很是恼,可又实在懒得爬起来去关窗,便把被子拉起来蒙在头上,可这片刻间眼前一闪,哐一声便炸了个雷。

    “什么人!”

    她还迷糊着突然被推得一滚按在身后。

    她愣愣看着吴虞手里的刀,吴虞也一下清醒了,寂静片刻过后,他不动声色把刀收回鞘内,默默抬手,将她用被子裹好,按倒在枕头上,起来去关好了窗,把刀放到了外间去。

    她现在清醒了,气死了。这么一折腾谁还睡得着!

    可方才他是把她挡在身后而不是误作敌人,她想问罪也没有由头,哈,一想更气了。

    躺了一会儿还是生气,她便恼得在被子里翻来翻去,隔一会儿翻一下,隔一会儿翻一下,虽动静不大,夜里倒也听得清楚。

    再翻不知第几次的时候,突然被隔着被子一把按住。

    “…别动了。”他压着声音道。

    本来就是他吵醒的,还好意思说人!她扯开被子卷便要跟他理论理论,却被他一把又将被子拉到她头顶上。

    好哇这回可真是要跟他算账了!她推开他的手,一把拉开被子来,可一露出眼睛来看到他,她又不出声了,此时似乎不太妙……

    这个眼神着实不太像看战友,罢,罢了,帐今天还是先不算了。她默默又把被子拉起来了一半,却被他将手腕一把按到了枕边。

    本来她该是生气的,可隔着纱帐的幽暗灯火下,她觉得她又犯病了。

    大概他们王家人本性真的就是这样的,好色这件事也不会传男不传女,对于投怀送抱的美人怎么可能拒绝,更何况她接受的话也不算道德败坏,违法乱纪,祸乱纲常。

    这实在算不得她的过错罢?

    不能算?

    不算!

    她才一松懈,他身上隐幽的金革气便已压了下来,再没有了容她清醒的机会。

    窗外大雨呼啸侵袭而来。

    ……

    “吴虞,我热……”她哼唧唧趴在枕头上,热的受不了便要逃,好不容易手探到了帐外,一下摸到了床榻边上嵌的玉板,得救了一般轻轻呼着气。

    可不过片刻,便又被捏住手腕拖了回去,玉板上只留下了一抹水痕。

    她又气得抱着枕头哭,可不过片刻又被风雨声盖了过去。

    ……

    等雨停时天都快亮了,她困得晕晕趴在枕头上卷着被子,窗外一阵风吹进,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突然觉得脸颊一阵凉快,吴虞俯下身捏住她的脸,把她脸上哭得乱七八糟的眼泪都擦掉了,收手时带着凉意的手指在她额头蹭了蹭,低声笑话她:“睡吧,这回是真的。”

    她挑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拉起被子趴过去,可转身中却迷糊中看到帐外,见窗边亮起了微微的光,心里咯噔一下。

    小心翼翼问他:“什么时辰了。”

    吴虞看了天一眼便约摸得差不多,道:“卯时初。”

    却见她嘴使劲儿一抿,眼泪骨碌便滚下来了。

    他吓了一跳抬手便要往被子里探,却被她一把按住,听着她强忍着还没忍住,哭唧唧:“嗯…我岂不是只剩一个时辰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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