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帖

    怎么回了这来?她尴尬地伏在大门上不敢回头,正懊恼时却突然想起此处的钥匙搬离前放在了荷包里忘记拿出来,便回头道:“娘子我来取些东西,劳你稍待片刻再送我去另一处。”

    赶车娘子赶忙笑着应了,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匆匆回原来的屋里翻到了一本书,退出来锁门时却刚好刮过一阵风,身后的可路过香榧树被刮得叶子响了起来,她走过来抬头瞧了瞧,却吧嗒掉下来两个小果子。

    竟然还是结果了?

    她赶忙低头瞧了瞧,可又见这小果子只有点点大,还是不能吃的。

    一时又有些失落,又因为方才的欢喜落空有些委屈,“讨人嫌!究竟是白白把你种回家了。”

    她便顺手拿过旁边的一截树枝,挖坑将果子丢进去,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小串钱来,埋上土狠狠踩了几脚,忿忿含糊着嘟囔:“还给你了。你愿意吃风沙就自己吃去吧,愿意死就自己死去吧!”

    “这回真的再也不…想起你来了。”

    ……

    这回终于回对了地方,下车前她特意拿了谢礼给送她回来的赶车娘子和侍女,却一进院子听见十三郎和大伯父还在喝酒念一些狗屁不通的诗,便也没理,直接往后院去。

    可天黑了路有些不好走,她便小心提起裙摆靠到墙边,这时却突然眼前一阵亮起,有人拿着烛台站到了她身边。

    “一个小娘子家家在外喝醉了才回来,像什么样子。”

    “十四郎。”

    十八娘还没看清旁边的是谁,那边辛氏突然出来了,带着不大真切的笑意道,“天晚了,哪怕是妹妹该避嫌的也要避。我在外结交各家夫人便是为了要给你谋个好前程,你可得爱惜自己的名声。”

    说这话是给谁听了?她古怪看了他们母子俩一眼又往前走,里边听见动静的许嬢嬢赶忙拿着外衣提灯出来接她,却进后院了还听见辛氏斥道:“休要目光短浅,她那几个钱没算计到手也就罢了,不值得做旁的事。等你真正傍上了顶头那几家里去,要什么没有?我养你这么些年只等着你给我赚个诰命,紧要关头给我出岔子,我便没你这个儿子!”

    辛氏是打量她没办法,说什么都不大避她了?不过她也确实让辛氏瞧起来没办法。

    饶是生气第二天又窝窝囊囊拿出帖子来道:“这是我同程夫人求的,宴席的主人娘子虽门第不显,要紧的却才从西都回来的她族妹。”

    辛氏接过来瞧了瞧问:“怎么要紧法?”

    她垂着眼老实道:“这位族妹贾娘子的兄长丈夫都是深得器重的外官,只任期到了回洛阳便都是六部长官之选。贾娘子的父亲是程大相公的同届,乃是程大相公的至近之人,主持考试的官员亦有这位夫人父亲的门生。只是她从前随丈夫在外出任,多年才正经回洛阳,随身份贵重一时身边倒没什么交心的人。”

    果然辛氏一听越有了斗志,回去赶忙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带着礼上了门。主人家确实不大阔气,但拾掇的倒很新,一进了后厅,便见一位穿着最贵气的娘子坐在众人中,其中还有两位在第一次的宴会上见过,剩下的倒有些生,十八娘低声道:“贾娘子离开洛阳久了,许多人不熟,那些之前宴席没见过的,听说是主人娘子特意请来的同乡。”

    辛氏点点头应了,便笑了笑不动声色上前,与人一一见了礼,倒是也不声张,只时不时搭句话,便再随时接过侍人的东西递到贾娘子手边。

    说笑了一会儿,果然贾娘子看向辛氏:“这位娘子倒是没见过,也是才来洛阳的?”

    辛氏便柔柔一笑:“是呢,家里的小郎君去年也调来了洛阳任职,非也接我来安家。我说家里事实在多,那么些产业也不放心交给旁人,他却不听,非说接我来孝敬,我也不得不来了。这一时倒有些忙不脱了,幸而今日来了宴席,好能松一口气。”

    十八娘喝了半盏茶便起身去更衣,出来前听贾娘子叹:“这可说我心坎里了。本来也该有人帮帮我也好。可我母亲已去了几年了,父亲身边也没有个贴心可靠的人,有几个年轻的整日只会撒娇弄痴,瞧着愈烦,哎!辛娘子的夫君也在外任职?”

    “这…”辛氏低头一笑,见十八娘出去还未回来,却掩着帕子道,“我先前的丈夫只是个小官,死了许多年了,幸而留了还算丰厚的家业,我们母子俩还过得去。只是家里没个主心骨,到底孤寂。”

    贾娘子一时也唏嘘起来,拍了拍辛氏的手,“辛娘子这样的好相貌好性情,竟也遭了这样的事,这些年没想着再找?”

    辛氏倒羞涩一低头,柔柔道:“年轻时只顾着管家里小郎,便没想此事。如今却年岁大了,也不需在乎什么家产名分,只想着有个可依之人便是好的。”

    这贾娘子竟眼睛一亮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一场宴席下来几乎没松开,走之前却还依依不舍:“我与辛娘子一见如故,新家虽还没布置好,倒请辛娘子来我家替我掌掌眼。”

    辛氏赶忙笑应:“自然乐意。”

    往后几日辛氏倒真去了贾娘子家,早出晚归一日不得闲,若大伯父问了也只是冷脸说,自己都是为他们操劳,他们却还要闲言碎语。

    大伯父也只等着辛氏帮他拉关系,便也不敢再催,还真和十三十四一道读起了书来。只是到底年纪大了,读一刻钟便得睡一个时辰,以前经常嚷嚷家里人都让他操心,夜里睡不好,这回睡得倒香了。

    一直这么眼看着进了十月,十八娘倒常在程家陪昙果儿读书上课写字,只睡觉才回来,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可这日她自程家出来才下了车,却见大伯父在屋里噼里啪啦摔东西,指着十四郎骂,“你母亲呢,她到底去了何处?什么宴要三日不能回来!”

    侍人赶忙道:“许是在那贾娘子家,奴这便派人去寻。”

    她听着热闹才进门,忽听外头有车辘辘而至,众人皆循声望去,却见辛氏自坐锦帷中。帷车两马并驾八人相随,紫辕宝顶,华美异常。辛氏懒懒扶着侍人的手踩着螺钿紫檀踏下车,莲步轻移手扶宝髻,一时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大伯父看她的样子,一时瞠目结舌,随即腾一下火了起来大骂:“你说陪官夫人出游,陪的是谁,去了何处?!”

    辛氏却只抚着锦袍依在门边,全不搭理大伯父。听见身后又有动静,她才柔柔垂首转身,竟见过来了一须发皆白但万分倜傥的长者。

    “贾公…”辛氏欲语还休回头,便旁若无人依在了这贾公身上,这贾公气势凛然一抚袖子看着大伯父道:“陪的是我,如何?”

    大伯父气得捂着心口,哆哆嗦嗦指着辛氏:“原来你日日外出,会的是他!”

    辛氏只扫了他一眼:“如今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我回来是来取放归书的。”

    “□□!”大伯父却哪里肯,冲上去就要和人撕打,却被贾公一手撂翻,一踉跄倒在十三郎身上。十三郎虽是五叔儿子,可这时候也心疼起伯父来,也气得大骂:“辛氏你一把年纪怎么好意思干这般没脸的事!还带奸夫回来耀武扬威!”

    辛氏只柔柔弱弱躲在贾公身后,贾公哼道:“是我非要她的,若有什么话便问我!”

    十三郎嗤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却只睨他们一笑:“区区郡公罢了。”

    大伯父一听竟直接翻在地上,吓得十三郎啊呀一声也再顾不上旁的,赶忙喊:“快来人!大伯父不行了!”

    辛氏见状竟冲进物拿了自己的东西,又拿出早就预备好的放回书,不顾旁人按着大伯父的手便印了手印,丢下一份自己拿了一份,转身扬长而去。

    十三郎这才发现原来十四郎也早不见了,不禁站在大骂:“这一对养不熟的白眼狼!”

    见他们的豪车走了十八娘便也悄悄唤了车来跟上,倒从另一条他们的车过不去的小路走,先到了一步。

    辛氏一如往日走近大宅子,却发现往日来往服侍的侍人都没在,便有些纳闷看了看贾公,可究竟没问什么,只是笑了笑。

    一时小小疑惑着来到正屋,美滋滋推开门,却吓得不妨差点踉跄在地上,好好稳了稳才惊道:“十八娘!”

    “是我呀,怎么辛娘子才离了我伯父便认不得我了,记性可真不大好。”

    辛氏一下察觉出不对了,四下看了看心蹦蹦直跳:“你怎会在此?”

    此时“贾娘子”和一众“夫人”“侍人”从金帐后出来,站到了十八娘身后,“贾公”抬手与十八娘行礼:“王先生。”

    辛氏再站不住扑通跌在地上,脸色惨白双唇颤颤:“你害我……!”

    “辛娘子,你哄着我大伯父住我的地,我还另给你租了这样大的宅子住,你怎么还不欢喜呢?”

    “不过我这也不算害你,至多不过是报复而已。你与我设难多少回,我这才一回,算得了什么?手段和辛娘子比不了,运气好一些罢了。”

    辛氏捂着心口伏地大喘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十八娘抬手令人散去,离开前敛袖回头道:“这屋子只租到了今日,一会儿人家便要来收了。辛娘子想回头红王公可得紧着才是。”

    回来后辛氏勾结的掌事以及那个假道人也被大堂兄派崔掌事抓了送来,大伯父只气得有出气没进气,整整吃了两碗参汤才缓过来。

    可一缓过来就是要打人治人,却被十八娘在旁恻恻问:“大伯父,可还要考试么?”

    一句让王拱又栽了过去,旁边的人好悬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崔掌事赶忙道:“这些时日劳烦十八娘,小的这便接王公回江都。”

    十八娘却一步拦在床前道:“慢着,我怎能让大伯父便这样走了呢?”

    众人都看过来,却见十八娘微微低头,担忧看着王拱道:“我看大伯父如今情状,怕也无心力替我打理家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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