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灵

    沧月径直向鸿钧袭去,双手化爪,整个人竟变得无影无踪,恍若鬼魅。

    鸿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此刻的他只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有些骇人的笑声,看不到沧月的半点影子。

    但在下一刻,鸿钧却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沧月,站在四面八方的各个位置,将他团团包围。

    不知为何,鸿钧头疼欲裂。正在此时,他恍然间感到背后隐隐发凉,他尽可能快地转过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沧月伸出利爪,在鸿钧的背上连续划出了三道大得吓人的伤口,浓重的血腥气顿时在空中弥漫开来。

    鸿钧模样狼狈,背后的长袍的一部分已经被利爪撕成了碎片,肌肤毕露,鲜血淋漓,不堪入目。

    “陛下!”容朝和琼华几乎同时叫道,一时间脸色苍白。

    然而鸿钧毕竟也有半神之力,虽受了伤,一时间还可周旋。他已然怒不可遏,每一招似乎都用尽全力,想要将对手重重地打倒在地。

    相比之下,沧月可就轻松多了。她似乎不紧不慢,却每次都能轻松地躲过鸿钧的招式,嘴角微微勾起,挑衅的气息弥漫开来,不断地刺激着鸿钧的神经。

    与此同时,灭神鞭死死地勾住鸿钧的佩剑,不给他一点突袭的机会。

    不知何时,这一日白昼比以往短得多,黑夜却异常瘆人,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天地咬碎,吞噬。

    天地间,一黑一白,厮杀成一片,但长溟却已看清那白色的力量已然弱了不少。相比之下,那一团黑烟愈来愈猛,将那些微光全部吞噬。长溟知道,这一场决斗,马上就要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正是容朝,她已然露出一张令人厌恶的嘴脸,“沧月!囚灵阵已经开启,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仿佛有一颗流星重重坠下。容朝的笑容逐渐僵硬,她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那具尸体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不仅如此,尸体上仿佛还蠕动着无数只浸润在黑烟之中的尸虫,贪婪地啃食着尸体,不断地发出腐臭。

    “啊!”琼华的尖叫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就因为过度的惊吓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台下人都感觉腹中翻江倒海,控制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沧月稳稳落地,眼底血丝弥漫,眼眸仿佛荆棘中妖艳的玫瑰,象征着极度的危险。

    突然,沧月感觉地面发生了剧烈的震动,一个法阵随即印在她身边的地面上。

    沧月邪魅一笑,心想:是了,此时此地这世间所谓十恶不赦的魔头不就只有她一人吗?

    “我替你守着。”长溟与沧月对视,二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彼此的心意却已然明了。

    台上的芷然双目鲜红,仿佛充斥着愤怒,看到这一幕之时心里更是泛起一阵酸楚。

    “好。”沧月笑了,也不再多说,转过身专心地应对着这传得神乎其神的法阵,彻底破了这些虚伪的人的最后信仰。

    正在此时,风云变幻,天空竟阵阵翻腾,声音之大似能震耳欲聋。一只巨兽从天而降,它身形七分像龟,三分似蛇,虽体型硕大,却能轻盈地在空中漂游。

    “玄武!快!快!杀了这个妖女!”容朝看到那个怪物,已经不能按捺心中激动的心情,叫嚷着。

    然而这叫嚷的声音却惹得沧月心烦:“你太吵了!”

    接下来,几乎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容朝就已经被抽倒在地。灭神鞭上原本隐去的尖锐的倒刺全部上挑,将容朝的腰部刺穿,顿时送她去见了阎王。

    “母后!”芷然脸色惨败,额头沁满了汗珠,已经几乎奔溃。

    天光尚且不明,穷奇张着血盆大口,强有力地振动紫色的双翼,径直冲上云霄,与那玄武厮打在一起。这放在平日里再精彩不过的场面,如今却已无人观看,只余下场外众人瑟瑟发抖,无不面露难色。

    沧月周身黑烟萦绕,正运转力量操纵着穷奇等下一轮攻势,却突然感觉面前闪过一道青色的光,睁眼时已经被吸入了另一个空间。

    长溟见沧月双目无神,便知其中缘由,立马加强了警惕。

    正在此时,长溟感觉到了背后气流微弱的异常翻涌,飞快地转身,看到一人身着灰白道衣,手持拂尘,正化手为掌向沧月袭去。

    长溟没有一刻的犹豫,瞬移到沧月的背后,与那人掌掌相对。

    一瞬间,强悍的内力引发两声惊雷,在地面炸开,疏柏后退数步,口吐鲜血,面色惊讶,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长溟似乎并不惊讶,他刚才动用的内力不过六成,只是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并不会伤到五脏六腑。

    但不知为何,他的手掌隐隐作痛。他恍然间感觉唇边传来一丝温热,用手去触碰,却看见一丝殷红。

    与此同时,长溟看到了自己那接过一掌的手心,紫烟从手心的缺口缓缓弥漫,隐约之间,游魂钉现出了它的原形。

    长溟这才明白刚刚疏柏的眼神是何意味,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接这一掌,因而这一掌实则暗藏必杀的决心。

    长溟封住自己右手的穴位,尽可能地停止游魂钉的浮动,运转内力想要将其逼出,结果不算意外,是徒劳。

    不知为何,他笑了笑,随即掩住眼底一点神色:“师父,原来您从未打算成全我,不是吗?”

    疏柏本欲开口,然而长溟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您曾经教过我要为人正直,可您如今乘人之危偷袭在先,可还有当时的初心?”

    长溟自嘲地笑笑,因为游魂钉在脉络之中的游走而引发的刺痛微微皱眉,却依旧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如今徒儿时日无多,您可满意了?”

    囚灵阵中,幻境。

    沧月不知在阵中走了多久,觉得这空间内静得出奇,感受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但不知为何,她感觉到里面的空气开始变得略显炙热,她的呼吸也逐渐变快,额头沁出了几滴汗珠。

    沧月握紧了手中的灭神,不敢有片刻放松警惕。

    “看看你把你妹妹宠得像个什么样子!都把她宠坏了!”

    背后传来一阵极为熟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沧月几乎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声音。她转过身,看见她鬓发灰白的父亲身着便服,就那样站在不远处。

    “爹!你也太严格了,我的妹妹就是我们沧梧最出类拔萃的!最好的!”说话的正是那生着一双桃花眼的少年郎。沧澜右手叉腰,双眼含笑,正十分宠溺地望着一旁的……沧月!

    沧月看得分明,那身着红衣,把弄着手中小玩意儿的少女正是自己。她微微抿唇,竟是少有的安静。

    沧月望着一脸无奈的沧蚩,又望着眼神温柔的沧澜,泪水不知何时由眼角淌下。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如今就这样鲜活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很想再走进一些,和他们说说话。

    但她知道,那不是她,那支狐狸发簪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切,足够美好,美好到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不愿意打扰。

    就在这时,眼前的画面逐渐消失,冰原之上的惨状逐渐浮现,是一片归于死寂的殷红。

    “不!不要!”沧月的眼睛逐渐红了,撕心裂肺的痛苦一齐涌上心头,仿佛要她将这所有的苦果再尽数经历一遍。

    于是,她又看见了无数人。

    有尸体便野的沧梧族人,这其中有牙牙学语,一个月前还大着舌头喊她沧月姐姐的孩童,也有把她当做自家孩子的沧梧族老人,有倒在冰原上的沧蚩,还有安详地笑着,靠在她怀里的沧澜。

    这次沧月终于没有忍住,走了过去。她走得极慢,眼神易碎,仿佛在消化着难以压抑的情绪。

    她走到沧澜面前,停住了。

    “哥,月月带你回家。”沧月一时仿佛失了魂,眼神迷离而忧伤,伸出手就要去接过那自始至终笑着的男子,却硬生生地往后退了几步。

    沧月抬起头,发现沧澜正对着自己笑,那笑容极为陌生,不再是以往的风流,或者是温柔,而是一种邪魅的,阴柔的笑容。

    沧月叹了口气,缓过神来,面前这人终究不是他,连他的影子都不会是。

    面前的沧澜出招阴狠,沧月却不想与其周旋,事到如今,找到阵眼才是关键。

    所谓囚灵,看来便是利用人的欲望与回忆,制造一个幻境,再通过傀儡出其不意地将人抓住,将其魂魄永远锁在其中。

    然而那傀儡毕竟是傀儡,几招下来也伤不到沧月分毫,只是沧月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心里总是不太舒坦的。再加上此阵仿佛一个大烤炉,温度越来越高,氧气也越来越稀薄,沧月竟觉得呼吸有些费力了。

    此时,沧月一个腾空翻身,正好瞥见那位于冰原之中的自己。她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抽起灭神就往那少女的方向袭去,那傀儡还没来得及回护,少女就成了一团散沙。

    几乎在一瞬间,幻境崩塌,天光重现。沧月一时间明白过来,怪不得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能动杀了自己这心思的人,不是魔鬼,便是疯子。

    没有人想到沧月会在如此短的时候内破阵,以至于众人望见沧月从晦暗不明之处走来时的眼神中皆是难以抑制的恐惧。

    因为上古囚灵阵的瓦解代表着仙族人这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自此,再没有什么能阻挡沧月进军仙庭的脚步。

    “谢了。”沧月望向长溟,淡然一笑,眼神中是久违的桀骜,是独属于她的气魄与芳华。

    但她显然没有看到他强忍着,调节内息的细微动作,因为他演得极好,面色几乎是云淡风轻,一如往常。

    沧月的目光与刚刚醒来的琼华对视,她根本没有给琼华任何躲闪的机会,就在下一刻出现在了琼华面前。

    那琼华面色惨白,还真有些病美人的意味,只可惜面前的沧月可不是懂得抚柳之人。

    “要说心机手段,你确实是当年世家公主里的佼佼者,不过说起来本尊还是要感谢你,在本尊看不见的地方,无时无刻地不让那老妖婆安生!”沧月用膝盖抵着桌面,嘴角微微勾起。

    琼华以为自己已经到了生死的最后关头,就算是平日里在镇定的人在生死面前依旧瑟瑟发抖。她已经闭上眼睛,却只等来一句话。

    “本尊和你是一样的人,你纵然糊涂,却也做出了选择。”

    沧月明白琼华曾经的处境,那时候琼水族和沧梧族一般,都是鸿钧眼中的隐患。她虽然糊涂,却也不过是个和自己一般的可怜人罢了。想来为妃一事,也并非一个心高气傲之人所愿,恐怕被胁迫而为之。

    沧月侧过身,却与一旁芷然的目光不期而遇。沧月从未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芷然发饰散落,蓬头垢面,脸色惨白,哪里还有第一次见她时的高贵模样?

    沧月望见她略显敌视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是了,她是该恨自己了。

    或许是造化弄人,若她不是仙族的公主,不是鸿钧和容朝的女儿,她也不是沧梧族的公主,她们或许会成为朋友吧。但现在,不可能了。

    “沧月!你杀了我吧!”

    沧月没想到芷然竟会把自己叫住,停下了脚步。

    “你没错,本尊为何要杀你?”沧月冷冷地道。

    或许是被沧月的话戳中了心事,一直默然不语的芷然竟一时红了眼:“不,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沧月怔住了。

    “当时我找到了你的狐狸发簪,我是想还给你的,可是……母亲不让。”芷然低下了头,“后来被母后发现了,就用发簪偷出了你的祭梦珠。”

    沧月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合上了眼。

    “你,不恨我吗?”沧月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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