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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梁晴远的这道帘子是在雨水被阎王活生生拽走的。

    那年一月,阎王爷多次探入病房想要取走梁鹏的命,却被清英一次次要回来。

    如此次数多了,清英晚上也不敢睡了,沉浸在月光里静静地看自己愈发虚弱的爱人。

    她想他们初遇时的腼腆一笑;忆他每早西装革履跟她说:“我出门上班啦!”的意气风发;念他每月工资到手给自己送的那娇艳欲滴的大红玫瑰……

    直到后半夜冷意来袭,她披着毯子长叹气,怨老天爷的残忍不堪、气自己的毫无本领。

    忽的又抬头看看窗外,脑袋放空就那么愣着。

    白天等护工来了,提着个帆布包慢慢走回家,把窗帘拉紧上床睡觉。但没睡几小时就会做噩梦醒来,心脏乱跳不说头皮还发麻。

    反正再睡下去也是这么个结果,索性不睡了,起来去厨房炒几个菜给梁晴远放桌上用蚊帐掩上,再煮粥放保温杯里拿去医院给梁鹏。

    可惜梁鹏那身体吃不了几口,就算再稀两三口已到极限,最终还是会入到自己胃里。

    就这么等来大年三十,可能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三人团聚,梁鹏强打起精神看母女俩贴对联,看梁晴远剪窗花。

    剪窗花这事儿是梁晴远的强项,也不知道怎么学会的,反正自她五六年级起家里就没买过窗花。

    起初她就只会剪些简单图案,但熟能生巧嘛,剪多了能动性跟创造性也就剪出来了,到后期她还能不涂不画盲剪出一些复杂图案来。

    那天她就坐板凳上专心致志剪窗花,梁鹏就那么看着,一会儿看她灵巧的手,一会儿看她恬静的颜,看着看着看累了,但不想错过,一直强撑到梁晴远剪完给他看,才依依不舍躺下来休息。

    到傍晚包饺子,他们用梁鹏吃饭用的小桌板放好一早在家里准备好的饺子皮跟肉馅。

    清英一手下去正要拿饺子皮开始包,梁晴远叫她停下,从包里拿出来洗好的枣、花生、银币、糖让她包进去。

    清英愣怔一秒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难不成我们每一个都要放噶?”

    梁晴远笃定点头,“是啊!年年包的有银币的每次都会被我吃了,这回我要咱都要有,新年图个好彩头!”

    清英梁鹏相视一笑,对她每年都能吃到包银币的饺子心知肚明。但还是依着她的来,挨个把东西包进去。

    饺子包好了梁晴远就拿回家去煮,途中还拍张照片给严永,顺带祝他过年快乐。

    本就急着带东西回医院,哪怕没等来严永的回复她也不觉得失望。一路飞奔到病房,梁鹏实在遭不住小憩一会儿,清英叫她去过道聊聊。

    母女俩并排坐着,谁也不开口。

    良久,清英问她:“是不是没和小永提你爸的事儿?”

    梁晴远点了下头,“他很忙,我怕我说了就是给他徒增烦恼。”

    清英嗯了声,算是支持她这么做,“今天接到了翠兰的电话,说小永搁消防站,春节回不来。”

    梁晴远早就猜到了,淡笑了下说谎道:“我知道的,他给我讲了。”

    “那就行。”清英稍放宽心,“其实翠兰一直都和我有联系,我俩有时候一聊就是大半个小时。”

    她笑了笑,“虽然聊大半个小时,但那三分之二都是替小永道歉的。抱怨他工作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过来见你,让我替她给你讲一讲,顺带道个歉。

    还说小永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们当家长的也很喜欢你,就等着我们回去你嫁进他们家呢。”

    “当然,我这不是催婚或者什么,只是想给你说婚姻是件大事儿,是你挑选除我们之外至亲之人的机会,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好好考虑。

    我也不是说小永不好,只是他那工作危险系数高,自从你爸出事儿以来我就越发觉得每月工资少也行但得安全……”

    顿了顿,双眸囧囧看着梁晴远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晴远死咬着下唇嗯了声,不想再听下去了,正好这时手机震了震,以看消息为由起身去了卫生间。

    她坐在马桶上,狭小的空间莫名让她有了安全感。拿出手机看一眼,是条短信,显示她快递到了,及时到以前住的小区菜鸟驿站去取。

    她愣了愣,盲猜是严永发来的,切换到微信想下意识的发消息问问,想起清英说的他在消防站,作罢,手机熄屏了。

    她仰头看天花板发呆,脑子乱的都不知道该想什么。最后叹口气起身出去,病房里梁鹏已经醒了,清英在帮他擦脸。

    她笑着过去,问梁鹏感觉怎么样?

    梁鹏比了个大拇指:“还能再活五百年。”

    梁晴远冷哼,“那你最好说到做到喔,妈妈可听着呢。”

    清英笑笑让他们少贫,让梁晴远把饺子摆上来,他们吃年夜饭。

    以往的年夜饭都是一大桌子菜,这次尽管只有一盘饺子,他们依旧觉得幸福。

    墙上挂着许久不出半点声响的电视咿呀唱着庆祝的曲子,他们笑着闹着,又团团圆圆迎来新一年。

    情绪波动太大会让人累的很快。日历一翻新梁鹏像是完成了使命似的陷入了昏迷,整日整日眯眼打瞌睡,有时睡的沉了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了。

    明白日子要到了,梁晴远找王斌请了长假,还直接买了张军旅床立墙角放着,每晚和清英守着梁鹏左右睡他两侧。

    清英睡不着,但也不敢坐起来,就睁着眼听机器声和梁鹏微弱的呼吸声守到天亮。

    梁晴远睡得也不踏实,整晚“要是爸爸真走了怎么办?”的想法占据脑海心惊胆战。

    可终是要面临的,雨水这天梁鹏身体一阵抽搐,叫来医生乞求救救,医生只管摇头。

    母女俩四目相对,明白这是死神找上门来了,科学终究是要败给自然了。

    附身,一下又一下拍着梁鹏手被轻声说:“辛苦了,去吧。”梁鹏身体逐渐平息下来,发青的嘴唇微微上扬,下一秒没气了。

    悲伤难以下咽,梁晴远趴他床头痛哭。

    相比之下清英倒显得淡定,抬眸看看窗外,阳光万里是个大晴天,路上应该不会太冷。

    没一会儿梁鹏需要被推去太平间,梁晴远情绪快速稳定下来,红着眼看向清英,清英说她累了,不想去,想躺着休息会儿。

    梁晴远答应了,跟医护人员走到地方,凉风一吹,她遍体生寒。

    她像个不小心闯入异空间的外来者,矗立着看他们做独属梁鹏的停尸牌,上面有他名字、年龄、死亡原因以及死亡时间等重要信息,被挂到他脚拇指上一点点被推进去。

    这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她一点手也插不上,就好像被推进去的是个陌生人,她是个旁观者,他们毫无关系。

    她深感无力,竟开始恍惚这是不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她只是被梦魇按住了无法挣脱,只要用力迈开两条灌了铅的腿跑出去,一切就会被初始化,她就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她疯了一样往外跑,穿过苍白过道和病房,耳边除了飞奔时呼啸的风就是自己的粗喘。像溺毙在深海里试图自救的溺水者,她听不见旁边护士的劝告,听不见旁人的议论,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跑到病房停下脚步,她双颊通红胸口起伏猛烈。一小步一小步走进去,清英背对着门蜷缩在梁鹏以往躺着的病床上。

    她如梦初醒,知道一切都回不来了。

    爸爸死了,她得接受这个事实。就在刚刚,她像个无关紧要的人眼睁睁看着他被推进了铁盒子里。等开完死亡证明,他还会变成细小齑粉被装进骨灰盒里。再之后,只要销毁他所有证件卡片,除了在墓地有他一席之地,墓碑能证实他来过外,久而久之世界对他的记忆会越发变模糊。

    如同一棒槌猛地敲打在心头,她胸口被一种异常沉重的情绪占据,她觉得难受,根本无法呼吸,蹲在地上叫了好几声“妈!”来寻求帮助,清英像是睡沉了,没有任何反应。

    她猛锤胸口,指甲扒地,憋得满脸通红也没有丝毫好转。

    忽的,有护士抱着登记本敲门进来,不小心踢到她才发现她的异常。

    护士不停给她拍背,让她别慌别着急,有规律的带她吸气、呼气,梁晴远努力照做,好不容易才一点点缓过来。

    护士说是伤心过度了,身子没受住,叫她节哀。

    梁晴远点头道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护士说:“因为病人较多,还希望你们能尽快办一下出院手续。”

    梁晴远表示明白,护士出去了。

    她抱着双膝缩成一团,抬头看向床位,清英依旧睡着。不忍心吵醒,脑袋放空就那么坐着,两小时过去双腿全麻。强忍不适起来动一动,发现清英始终都是那个姿势。

    瘸着腿边走边喊:“妈?”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秀眉微皱,轻轻拍一拍,清英也没醒。

    清英睡眠很轻,这是家里公认的事实。

    梁晴远隐隐不安起来,走到正面去看,清英和平时丝毫没区别。

    定定神,食指伸去探她鼻息,怎么会?上午活生生的人怎么下午就不呼吸了?

    按铃叫来护士,人刚进门就喊:“我妈…救救我妈…她不呼吸了…”

    梁鹏的主治医生匆匆赶来,把人摆正观察眼睛就明白了,是猝死。

    梁晴远无法接受,小声嘀咕:“怎么会?”

    清英就要被推去太平间,她连伤心都没时间跟工作人员又一次踏进了这个“异空间”。

    同上午梁鹏一样,他们做独属清英的停尸牌,上面显示死亡时间是三小时前。

    也就是说,梁鹏没走多久,清英也跟着他去了。

    梁晴远看着,心痛不已。只是要挂上去的时候她清醒了。她不想再做一次旁观者,于是走上前,“那个…能让我挂吗?

    她…她是我妈。”

    工作人员记得她,把东西递过去,顺带着说了句:“请节哀。”

    梁晴远眼眶瞬间变得湿润,带着鼻音嗯一声,刚准备把牌子挂上去,指尖碰到的肌肤冰冷如霜。

    她知道人死后是会变冰冷的,也知道全身会变得僵硬。

    她很想问问清英:“冷不冷?身子难不难受?”但知道问题问出口了也不会有回应,视线模糊凭直觉把东西挂了上去。

    她轻笑,心说:爸爸,刚刚是我第一次,原谅我全程没参与。这一次我成长了,停尸牌是我亲手给妈妈挂上去的,你别生气喔!

    然后……稍微等等妈妈,她马上就会来找你。

    抬手擦掉眼泪,不想再待下去,跟工作人员鞠一躬缓缓走出太空间就被窗外的“咸蛋黄”打了眼。

    她下意识拿手挡眼睛,缓了缓,手放下来,夕阳无限。

    不禁悲从中来,对自己已成孤儿的事实难以置信。双眸模糊看天边从亮变暗,世界一点点被黑夜吞没。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病房,那病床就在原位摆着。她疑惑,疑惑是这床有问题?还是阎王爷亿里挑一挑中了他们家,要他们相继死去?

    觉得好笑,反正现在医院也办不了出院手续,慢慢走回家都没洗漱就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盖严实了。

    这一觉她睡得异常难受,梦里她不停的在病房和太平间穿梭。

    病房里她看他们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太平间里她看他们反反复复被一个黑影推进铁盒子里。

    后来,她在梦里的身份变了,从一个旁观者变成梦的主体,正像他们一样被黑影一点点推进暗无天日的铁盒子里。

    她像个溺水者逐渐陷入深海底,先是呼吸紧促躯体发冷,后是耳膜炸裂视线变暗,眼睁睁看着那光离自己越变越远。

    她着急、害怕,趁铁盒即将关上,双手扒住铁皮使劲儿往上爬。

    但力量悬殊,黑影一个蛮力,在铁盒子被关的严丝合缝前一秒,她一个翻身,头撞到床头柜角角被吓醒。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死里逃生,她的心脏高速跳动,好似要跳出胸腔。

    直到情绪渐渐平息,细细密密的疼传过来,她不知道该哭该笑。

    噩梦是结束了,但生活仍继续着,而且如实说,生活往往比噩梦更可怕。

    粘稠血液从额头顺着流到下巴,她难受,起身去用清水洗了下,撞到的地方连带着周围有些发肿发青,如果没看错,伤口哪儿还陷进去了一个小坑。

    叹口气,贴上创口贴收拾收拾去医院办出院手续,清算费用的时候难题又来了,钱不够,又得找人借钱。

    她已经欠了很多同事,就连王斌当时也借了她五位数,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该把电话打给谁。

    她看着收据单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又是五位数。深感绝望,一遍遍翻通讯录,指尖在陈翠兰、严苛、严永上面停留几次,最终打给了严苛。

    可惜电话那头除了忙音就是机械女声,一遍又一遍,就是没人接。

    她哂笑,忘了他工作忙,根本没时间管自己。

    指尖又在陈翠兰、严苛上面徘徊,终究打给了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太太。

    电话那头接到电话似乎很开心,问:“是店里进新货了?”

    梁晴远的一句低吟不是,太太挑眉沉默了会儿,懂了。

    “那是你有困难了?说出来吧,能帮我一定帮。”

    梁晴远鼻腔立马泛起一阵酸涩,“我想问您借点儿钱……可以吗?”

    “借多少?金额、卡号发给我,我给你转过去。”

    钱到账很快,太太甚至多转了她一万,说女孩子不能缺钱,这当备用金先留着,万一还不够就找她要。

    梁晴远说不感动肯定是假,连发好几条表示感谢的短信,太太只发了一句:“没事,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问题,你好好的就成。”

    梁晴远拿钱还清所有费用,想着去病房把东西收回来,却发现能带走的除了一个加湿器,并无他物。

    她把所有东西带到医院对面商店,想着能卖就卖掉,结果就卖掉了两张军旅床。当时一百多入的一张,现如今只卖了二十不到。其余的暖瓶、饭盒、毛巾……通通装进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就差丧葬的事儿了。

    梁晴远没想过土葬,比起土葬她更想把他们火化,所以只要钱花到位,火化流程其实并不复杂。

    他们有专车接送遗体,也有专业人员给他们化妆,虽然吊唁的时候偌大的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似乎麻木了,并不觉得孤独。

    相反,她竟期待着拿上他们的骨灰回家。因为这样,一家人就没散。

    当然,这也是她不选择土葬的原因。土葬,意味着把他们埋进土里。虽说归土完整,但一旦埋了,她和他们终要远隔两地。虽说可以常来,比起长途跋涉,一回家就能看到岂不是更好?

    所以她就在大厅站着等,大概等了四十多分钟工作人员出来了,把她刚挑选的骨灰盒递了过来。

    梁晴远挑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东西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么大的人就这么轻易地被装进了狭小的陶瓷罐里。

    她双手颤抖接过,东西一到手,眼泪就不自觉的滑出眼眶。心想还要带爸妈回家呢,硬生生把情绪憋回去打了辆车。

    回到家她就把骨灰盒摆在阳光最好的地方,还说:“走的时候身体冷冰冰的,以后你们就多晒晒太阳,这样就暖和了,不难受了。”

    伸食指去轻触,陶瓷罐似乎没有在殡仪馆刚接手那么冷了。

    之后算了算总共欠下的债,已经超了六位数。得努力赚钱还债,跟房东说了下不续住,打开租房软件去看,合租于她现阶段而言最为划算。

    挑来挑去选了个离地铁站近,舍友备注是单身女性的两室一厅,月租七百,水电平摊。

    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四点,想着各单位还没下班,带上他们的死亡证明去注销证件。

    她看他们飞速按键盘、滑鼠标、一会儿打印这一会儿打印那,最后一句:“好了。”给她递来只剩她一人页的户口本。

    梁晴远道谢接过,出去翻开一看,户主是她,家里唯一的成员还是她。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落,心情沉甸甸,打电话给严永,对面仍是忙音。

    失望攒够了,反正自己现在也是深陷进沼泽无依无靠的人,以后毋庸置疑的也要忙起来,没时间想儿女情长的事儿,更没必要拉他一起下水,平静的编辑下一行:“我们分手吧。”发过去,找到营业厅把手机号注销新办了一个套餐便宜划算的。

    傍晚走在路上看身旁人来人往,莫名问自己一个人又何妨?

    想到的答案是也可以很爽(当然,这话说出来更多的是安慰自己)。

    抬头看看头顶璀璨星光,告诉自己努力活下去,每天让父母晒的暖烘烘,舒舒服服。

    同时,尽快还债,别让帮过自己的人后悔。

    晚上回去搞了次大扫除,反正以后的住处会很小,痛痛快快断舍离,清掉了好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夜晚躺在床上想债务的事儿,导购的工资肯定不够,想着再找一份夜间兼职。

    次日下班就去找,找到了,一火锅店的洗碗工。倘若前面缺人,当天可以转到前台。

    至此,她的生活从原先的商场、医院、家变为商场、火锅店、家的三点一线。整天肩疼、肌肉泛酸……屋子满是红花油的辛辣刺鼻。久而久之习惯了,这味儿竟成了安神药,一天不闻难受那种。

    可整天那么高强度,就算自己愿意受着,身体也会有受不住的一天。双手长时间浸泡在混有洗洁精的冷水里,每天睡眠时间勉强才够五个半小时……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每月的例假。子宫好似要整个脱落下来一样疼得厉害,每每都需药物来止痛。更别说经期紊乱,那就更见怪不怪了。

    直到有一次,洗着碗痛经痛的面无血色倒下去,被人送去医院,医生说她这情况相当严重,得喝中药长期调理。

    梁晴远恍然醒悟,猛地想起梁鹏,再也不敢作了,辞去火锅店的工作,托人找了个辅导机构助教的活儿。

    这活儿比洗碗轻松很多,只是她每每看到下面的学生,总会想起凌蕴。最终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辞了。

    那两个月她都没再找其他兼职,专心在商场当导购。但越做越慌,毕竟真存不下什么钱,更别说还债了。

    有一天网上冲浪看到有人卖甜品,决定学着坐坐,花了点儿钱报了个班,成效还行,学的挺快。做了好些奶酪罐傍晚拿去附近广场卖,小孩儿、小姐姐都很喜欢,很快就卖光了。

    看准商机和合租舍友合作,人多力量大,收益比单做时的多。

    之后几年抠抠搜搜,那六位数还了整整三年十个月还完了。

    同五指山下的孙悟空被放出来,身上的债务没了,她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心无旁骛又干了两个月的导购,回想关于橙城的记忆,除了伤痛还是伤痛,看着窗外的乌云密布,想念芒城的晴空万里,想回家了。

    找王斌辞职,王斌劝了她许久,看她去意已决,给写了一封推荐信当她后路。

    当晚买了最近一班火车坐票,连夜看窗外黑乎乎的高山耸立,次日中午到家乡了。

    出站时,当那阵熟悉的微风吹起裙摆,她低头问梁鹏、清英:“认出来了吗?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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