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远说得对，天底下无论是谁都不是无所不能的。

    我们容颜会老，才华会尽，记忆会退化，骨骼会松散……没人能赢过岁月赢过自然。

    那些年少轻狂说过的誓言，自以为的是……终将有一天会被时间打磨的毫无痕迹。

    严永醒悟了，回到家让梁晴远先进去洗澡，自己却来到梁鹏他们房间，把房门紧锁上了。

    他站门口盯着床头柜上那两罐骨灰盒看，忽然“嘭！”一声，双膝跪地叩了三个响头。

    他想说点什么，但可能心里有愧，喉咙像是被异物堵住似得就是发不了声。

    想想这还是大晚上，不扰人清净了，作罢，回头看了眼，小心翼翼磕上门出去了。

    他径直走向厨房，知道刚才梁晴远被自己气的没吃几口串，把米淘干净放了好些梁晴远喜欢吃的菜进去煮了粥。

    梁晴远擦着头出来愣了，问这是何必？

    严永摆弄着碗勺说：“刚刚被我气的肯定没吃饱，正好我也饿了，咱再吃点儿。”

    梁晴远说行，刚坐下来，严永就盛了满满一碗给她。

    嫌多，叫他拿掉一点，严永双眉一拧：“多一口撑不死，吃完给我！”

    “你有病吧！”梁晴远从他手里抢过鲎勺，给舀出去一点嘀咕：“说几句喜欢你就得意的没形儿了，什么人嘛真是，早知道不说。”

    严永喝着粥嘿嘿笑，叫她再来一句我爱你。

    梁晴远桌下的腿径直踢过去，严永吃痛。

    严永控诉：“你这是在谋杀亲夫！”

    梁晴远死不认账：“亲夫？！哪儿来的亲夫？！我怎么不知道？！”

    严永指了指自己，“我呀！”

    满脸贼眉鼠眼，“刚刚可是你自己说的想跟我求婚的。”

    “噗！”梁晴远听完差点儿喷饭，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勺子一摔，恶狠狠看着他说：“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严永不怕死的来了句：“那我现在跟你来个ing形式你会答应吗？”

    梁晴远无语至极，管那碗里剩的一点粥烫不烫，咕咚咕咚喝完，绕过去狠狠踩了他一脚回卧室把门反锁上了。

    严永知道自己玩儿过火了，立马跑过去敲门，梁晴远怒吼：“哪儿远滚哪儿去！”

    严永明白了，沙发是今晚的归宿。

    他四仰八叉躺着，越想越觉得不对。

    之前提婚姻，梁晴远生气是因为万事没说开，她还没过心里那一关。

    但今天既然事情都说开了，她也表明了心意，那提婚事不应该就是趁热打铁一气呵成？

    可她怎么又恼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大半夜想犯贱了，翘着的二郎腿大摇大摆把电话打给鲁远川，忙音才响三秒不到通话就被挂断。

    心里吐槽他不够意思，咧着个嘴反复打，第五次终于接通了，对面传来鲁远川懒怠的声腔：“赶着去死啊你！大半夜连打五个电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爹我要撑不住了！”

    严永笑得像个傻子，“跟你讲好消息来了，你就说你听不听嘛？！”

    鲁远川回答的十分果断，“不想听，再见！”

    说完，电话一挂手机一扔，继续闭眼睡觉。

    严永看着十秒不到的通话界面愣了，面部表情臭的像是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

    手机扔茶几闭目养神，可能是太兴奋，死活睡不着。

    抬头偷瞄梁晴远那屋，房门依旧紧闭。

    不想独自度过这漫漫长夜，走到玄关拿钥匙串看了眼，里头有房门的备用钥匙。

    鸣鸣自得，悄咪咪过去开门，发现梁晴远根本没锁门。

    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轻手轻脚进去，梁晴远看着手机也没睡。

    严永挠挠头，“沙发…太小了，我躺着不舒服。”

    梁晴远哦了声，边把手机熄屏放一旁边躺下说：“凉席在柜子里，拿出去打地铺吧。”

    严永吃瘪，一小步一小步迈过来爬上床，“凉席太硬，躺着也难受得很。”

    梁晴远无语，背对着他闭上双眼不理人。

    严永觉得机会来了，手伸过去抱住她腰叫她：“娇娇？”

    梁晴远不回话，只轻吐了口气。

    严永说：“副队的妹妹过几天就要走了，你后天晚上有空没？咱一起吃火锅去？”

    梁晴远看过日历的，后天25。

    算一算，这个月的例假已经推迟了近半个月。

    她害怕，刚才没睡觉就是在看市医院中医妇科的专家号，还正巧就约了后天早上。想着明天下班找张鑫请一天假，后天早早去看完拿药回来调理身子。

    现在提起聚餐这事儿，反正是在晚上，对白天没影响，她同意了，“行，到时候记得发我地址。”

    严永说不用，“那天我去接你。”

    当天，梁晴远起了大早去医院排队挂号。好在人不多，她前面也就六个人。

    挑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等，对面位置一位穿着鹅黄色旗袍的嬢嬢不停地往她身上瞟。

    梁晴远觉得难受，想换个位置，但又怕像躲瘟疫似的让人家不好受，就那么煎熬坐着，嬢嬢忍不了了，嘲她唤了声：“幺妹儿！”

    这方言梁晴远在橙城听过，哪儿的人叫姑娘都是这叫法，便疑惑着欸了声，嬢嬢双眼放光顺势坐到她旁边，“幺妹儿成家没得哇？”

    梁晴远尴尬笑笑，即使听懂了刚想假装没听懂，嬢嬢又用标标准准的普通话问：“姑娘成家了吗？有男朋友吗？”

    她笑容僵在脸上，如实说：“没成家，但有男朋友。”

    嬢嬢唉一声长叹，可惜极了，“我儿子当消防员的，想着要是你也单身，介绍你俩认识，不曾想你已经有了，那算了算了，大娘祝你幸福。”

    梁晴远点点头，刚说完谢谢嬢嬢，叫号机叫到她的号，她起身要进去，嬢嬢也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她老人家笑笑：“老头子早上忘记拿便当了，我送完就走。”

    梁晴远表示理解，刚坐下，嬢嬢喊人家医生老唐：“好好给人家看看，我先带姌姌走了。”

    姌姌……梁晴远猛地想起唐姌，心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医生连连说好，目送她出去才把眼神移到梁晴远身上，问：“让你受惊了哈？”

    梁晴远摆手说没有，目光一撇，瞥到一旁的牌子上写有医生名字——唐磊。

    好巧不巧还撞姓了，想着唐医生人很慈祥，嬢嬢人又很热情，唐姌要真是他们的女儿那还真就是一模子刻出来的……一抬眸，看到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唐医生和嬢嬢并肩坐在一张深褐色沙发上，身后站着一男一女。

    怕看久了显得不礼貌，梁晴远没细看站着人，匆匆收回目光，唐医生指着照片上的那个男生说：“咱家儿子，干消防的，都快三十了还没谈过对象，所以她妈很急，逢着个合适的就问人有没有成家，”摇头叹了口气，“差一点把我好几个病人都给吓跑喽！”

    梁晴远听完觉得好笑，毕竟也经历过，实在是好奇，问：“我能看一下照片吗？”

    “当然可以呀。”唐医生把那张全家福塞进了她手里。

    她垂眸，盲猜照片是早些年拍的，男生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显然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目光移过去落到旁边女生身上，怀疑自己的嘴真是开过光，再次感叹世界之小。

    因为，照片里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洁白旗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想到的唐姌。

    她满脸惊愕，照片慎慎放回去，唐医生也正好刷完她的医疗卡，问她身体什么毛病。

    梁晴远如实说明情况，就连以前身体出现过的毛病也没落下。

    唐医生点点头：“几岁了？”

    “28，下月二十29。”

    “有过性生活吗？”

    梁晴远嗯了声，唐医生让她把手放桌上，把一下脉。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整间屋子除了电脑运转的嗡嗡声外毫无声响。

    不一会儿，唐医生拿开手说：“身体没什么大毛病，月经不来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

    梁晴远问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唐医生问她：“最早一次同房是在什么时候？”

    梁晴远回三月初，唐医生明白了，让她去做个血HCG检测，其他一切等检测结果出来再说。

    梁晴远说好，想着早上吃过饭，今天怕是抽不了，唐医生让她拿着单子去，“这不用空腹，随时随刻都能做。”

    梁晴远去了，以为那就是跟往常一样的抽血检查，不曾想这跟普通抽血不一样。

    普通抽血医护人员一般要抽一小瓶，每次抽完她都会觉得头晕目眩；但这个不一样，就用针刺了一下，她眼睛都还没睁开呢，护士小姐姐说好了，让她两小时后来取结果。

    她看了眼表，十点半，反正十二点半唐医生也要下班了，索性提着包去附近商场给副队和他妹妹挑选见面礼。

    妹妹喜欢刺绣，她想给她买有关刺绣的东西，但想想专业性太强，要是挑不好反倒显得滑稽，于是选择了款木质香的香薰。

    至于副队，毕竟他工作狂的头衔在哪儿，梁晴远也就不犹豫了，买了一只上好的钢笔。

    买完发现时间还早，感觉他们之间的礼物一直都是严永在送，决定这次也给他送一样，眼见前面就是家大牌墨镜店，想也不想进去了。

    这马上四月份了，以后太阳只会越来越大，她挑了个戴着舒服且防紫外线功能强的包好付完钱出来，时间正好走到他们上班的点。

    她先去机子上打印化验单，拿着结果去找唐医生，他看了一眼下结论了：“身体没毛病，就是怀孕了。”

    “啊？！”梁晴远嘴巴张大，双眸瞪圆满脸惶恐，“唐…唐医生…”

    她不敢相信，想问：有没有可能是误诊？

    一想这是拿精密仪器检测出来的结果，错不了。

    小声嘀咕：“这怎么会？”

    唐医生笑出声，“就问你们同房的时候有没有做避孕措施吗？”

    梁晴远咬着下唇尴尬的摇摇头，他们确实没做。

    头一次，欲望之火烧的那叫一个旺，所有理智自然被本能的驱使染上了一抹红；第二次，玩笑着玩笑着没把持住，生米终究煮成了米饭谁也没想到这一层；之后，有了前两次的铺垫，所有的一切进行的那么合理，就连她自己也忘记了会怀孕这一茬。

    现在就这么被下结论怀了孩子，梁晴远表情呆滞，依旧觉得这来的太过突然。

    唐医生看的出来，解释说：“你们最早一次同房时间正好处在你的排卵期，而排卵期又是受孕几率较高的时段，所以你怀孕了，这很正常。”

    “那把脉为什么没把出来呢？”

    “因为时间还很短呐！”唐医生耐心地说：“怀孕一般四五十天会出现滑脉的现象，我们会通过你的描述，你身体的状况，以及脉象来确定是否是怀孕。

    你这时间刚过二十天，把脉自然把不出来。”

    “所以您才叫我去验的血？”

    唐医生点头，“这结果错不了，如果实在不相信再做个尿检吧。”

    梁晴远摇头不用，“我信。”

    可她还是有些无措，“那…那我需要做点什么呢？”

    “安心养胎呗！”唐医生敲着键盘，“你这身子太瘦了，我先给你开点养胎药，回去你熬着喝一喝。

    等喝完这一疗程，下次你就跟你先生一起来，到时候有事情要和他嘱咐。”

    梁晴远说行，拿着单子开完药严永的电话正好打进来。她让他把地址发过来，她自己打车过去。

    严永不许，“那是家老火锅店，一般司机找不着。”

    梁晴远懒得确认其真假了，让他到市广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