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永很少动粗，尤其在梁晴远这里。
但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但凡发生了，总会有被窥见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就发生在梁晴远大三那年。
老话说的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偌大的大学校园，总会出现几个偏执变态。有幸不遇到还好，倘若遇到了，那怕就是屎苍蝇进嘴了，能难受一辈子。
不幸的是梁晴远遇到了，那人还骚扰了她近一年。
大二临近中期，班长转发了一条关乎志愿板块的活动消息，梁晴远想也不想报了名。
过去发现没几个熟人，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听负责人讲各种要求，胳膊肘被人顶了顶。转头一看，对方是个长相周正的男生。
她给人打招呼，男生羞涩的点头示好并问她姓名。梁晴远说了，回到宿舍就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点击通过，对方介绍自己并表明来意，“就想简单交个朋友，毕竟活动还会持续进行一个月，咱俩可以相互提醒着。”
梁晴远看了眼自己的情侣头像，够明显，那就行，放哪儿了。
整整一个月，那人表现的还可以，到日子提醒她，其他时间也不打扰。
梁晴远觉得挺好，最后一次活动给他送了个小礼物表示感谢，回去就收到了他的告白：“活动结束了，今后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和你见面，所以想问下处对象吗？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梁晴远当场愣住，暗骂他瞎吗？这么大个情头看不见？
冷漠回复自己已经有对象了，不好意思。
对方立马发来：“那有什么的啊，盲猜你们是异地吧？所以你在这儿跟我处对象你那个男朋友也不会知道不是？
我不介意当你的情人。”
梁晴远大跌眼镜，心想：当代大学生都玩儿的这么花了吗？
手机扔出去半米远拍着胸脯冷静冷静，这么下去可不行，严肃认真地回复他：“不好意思哈，我和男朋友关系很好，不分手也不搞婚外情，还请你断了这念想。”
不曾想对方还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回了三个字——我等你。
梁晴远彻底无语了，哪儿来的傻缺滚哪儿去，动态屏蔽，消息免打扰，此后眼不见为净。
但没了社交软件还有电话啊，他三番五次的发来短信骚扰她，隔一阵就要问：“想通了吗？要不要和我处对象？”
“你和你男朋友关系还好吗？十一国庆我见过你俩站一起，他没我帅也没我好，所以要不要换我来接替他的位置？”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给我个机会行吗？我会是一个好的恋人，比他还好。”
……
一个号码拉入黑名单了他换个号码继续进攻，有几次还附赠有梁晴远近期的照片。
她感觉不安，总觉得自在明敌在暗，自己的日常起居都被人监视着。
找辅导员反映此事，导员说交给她，等了一周消息来了，说是批评教育过，以后不会再发生。
她稍微放宽心，先观察了一个月，确实没收到过什么短信，松口气，陪舍友参加一个考研讲座，中途发下来的调查问卷上看到联系电话那一栏，玩儿心一起，写了严永的号码交了上去。
严永先是莫名其妙收到了几个自称考研辅导机构某某老师打来的电话，问他是不是梁晴远同学？
他咽咽口水说不是。
老师盲猜他是梁晴远家长，就开始口若悬河夸起了本机构这儿好哪儿好，“孩子要是有考研的想法，那就赶紧报咱这机构来，可不能误了功夫。”
严永捏捏眉心说好，挂了电话发消息问梁晴远有没有干什么坏事？
下一秒，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干坏事儿了？”
那口气那气势，严永都能想象出来她此刻定是站在阳台上一手叉腰一手拿手机贴耳朵，扬起下巴拧着眉吼出来的。
他咧嘴笑，哄她说没事儿，是自己近期压力大犯浑了。
梁晴远心疼，问他是因为工作问题吗？
严永承认是，“橙城怕是挤破脑袋也进不去，报的人忒多了，我又没什么加分项。”
“嗷。”梁晴远闷闷不乐，用脚踢着围栏问他：“芒城呢？好进吗？”
严永嗯了声，“芒城倒是没压力，但你不是在橙城嘛，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梁晴远不接话，一方面舍不得严永这么辛苦，另一方面又厌烦了这该死的异地恋，想和他在同一个城市，转坐几趟公交地铁就能见到彼此。
沉默了好久，把那股酸涩咽回肚子里，唤他永哥，“要不你回去吧，别想着来橙城了。”
严永眉头紧锁问为什么？
梁晴远说：“老话都说了落叶归根的嘛，虽然现在我们一家人在橙城住着，但只要我爸到了退休年龄，我们就一定会回去的噻。
毕竟橙城只是他打拼的地方，不是家。”
“但离叔叔退休这不还有好久？咱俩就这么一直异地着？”
心里的那股自责劲儿上来了，垂着眉眼说：“你想联系我就靠这手机，人人见不到，抱也抱不到，更别说万一有难想依赖了……我…我就是觉得我委屈你了。”
梁晴远撇嘴说才没有，让他别多想，“现在你就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把简历投去芒城消防吧，消防站还离我们家近，等我们一家人回去了，午休时间你还能来家里蹭饭。”
“但是……”严永哽住，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一个大男人悲来悲去不像个回事，指尖擦去眼角的泪说好，手机静音睡完一觉起来一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短信。
看了眼通话界面，地区显示橙城，但号码没见过，盲猜又是考研机构打来的，退出去点开短信，开了眼了，墙角挖到正主面前来了！
又仔细一看，还不是简单的挖墙脚，这明摆着是骚扰！！一股火蹭一下上来，看机票还有，用最后的积蓄买票赶过去晚上八点半到地方了。
他逢人就拿着照片问这人认识吗？问了三十多个，终于问到了，历史教育学的，今年大四。
问人能不能把他联系方式给一下？都是男生嘛，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点头给了。
他加人好友，上来就说自己是梁晴远对象，想见面聊一聊。人同意了，地点约在了南区的田径场。
他紧咬牙关捏着拳头过去，黑暗中眸子就像猫眼，瞳孔聚集成一道竖线发出凛冽寒光。
他老远就锁定目光，紧紧拳头冲过去给了人一拳：“你他妈是人吗你？！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哐哐又两拳下去，对方蔫儿了，念叨着“我错了……”刚偏过头，就被严永捏了回来。
严永冷笑，捏人下巴的手力度只增不减，像是硬生生要给人捏粉碎。
“鼻涕进嘴了知道甩了？！晚了！！”
冷声问：“多久了？”
对方“啊？”一声，他火气暴涨，猛吼：“我他妈问你骚扰梁晴远多久了？！”
那人眯着眼喘气，再睁眼看到不远处行色匆匆的熟悉身影咧嘴笑说：“一年…还差二十三天就整整一年了！”
话音一落，严永双眼猩红一拳下去，对方闷哼着下半张脸满脸血色。
严永气的直发抖，抓着他领口的手毫无血色，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凝聚到手上握紧拳头正要下去，身后一声“永哥！”他愣住。
举着拳头回头，梁晴远胸口一起一落。
她颤声说：“够了……”一点点走上前，严永眼眶盈满热泪，起身把人紧拥入怀，哽咽着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梁晴远摸他后背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不是你的错。”
“怎么就不是他的错了？！”就在这时，那人擦着嘴角站了起来。用食指指着梁晴远骂：“只要你这婊子当时答应了我的告白，现在会有这么多事儿吗？！
你他妈还找到辅导员哪儿去了，怎么？是怕我哪天冲过去扒开你公开操是不是？！
你信不信……”
话还没说完，严永松开梁晴远冲过去给了他命根子一脚。
他捂着痛处倒下，面色惨白的不成样子。
严永气的急喘气，双手握了拳头松开，松开再握紧，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了，更顾不上梁晴远的感受了，吐他一脸唾沫骂他：“你他妈欠打欠骂欠操就直接和我说，我他妈满足你！！可别把你拿点儿东西拿出来丢人现眼！！
还有你刚说梁晴远婊子…”冷笑一声，蹲下来边扇他巴掌边问：“你是抓过她奸呐还是看过她卖/淫啊？！”
见他光捂着命根子不说话，扯他耳朵吼他：“说话！！”
那人这回是真怕了，磕磕巴巴说：“没…没有…都没有……”
“那你他妈从哪儿来的自信说她婊子？”
“没…没有…是我糊涂了，她不是，她真的不是。”
“那你想扒开她衣服当众操她的想法呢？还有吗？”
“没…没有了，我祝你俩幸福……”说着说着他恸哭流涕，看着严永乞求：“带我去医院好不好？我疼死了，疼…真的疼。”
梁晴远听这话有点儿慌，走上前让严永带人去医院，严永摇头说不要！“我那一脚留了情面的，不会让他成公公。”
梁晴远头疼，怕让严永继续呆在这儿就算人家不会成公公也会少一条胳膊或一条腿。叫他起来，“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这下严永不敢马虎，拿人家手机把里头有关梁晴远的各种信息删了个干净，还威胁他：“你要再敢出现在她面前，我就算是进局子也要把你搞废！”
说完，牵着梁晴远的手起来，看周边围的一圈又一圈的人都拿着手机在拍，丝毫不感到畏惧，冷声说：“想发到网上的随意，但把关于她的所有信息码掉。
还有，如果有人觉得我今天过分了，那你们也可以举报到学校或者派出所公安局，是要喝茶还是背处分我都行。”
但这梁晴远怎么可能允许，打他胳膊让他闭嘴，对大伙解释说：“这个人连连续续骚扰了我近一年，我有向辅导员反映过，导员说已经批评教育过了。但他死性不改，又一次连带着照片发了一堆话到我们这儿。
在场的有男有女，换位思考想必大家都会，我之前没把事情闹大就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但今非昔比，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不仅给我的生活也给我男朋友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导致我出门都要反复观察某个角落是否有镜头对准我、是否有人在跟踪我……曾有几次我还差点儿崩溃。
所以恳请大家明辨是非公正后再做决定。就像我男朋友说的，上传到网上也好，举报到学校也罢，我身为这个受害者会维权到底！但请不要把我男朋友牵扯进来，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没必要在我们学校出这个名，谢谢。”
鞠完一躬掏出手机打了个120，等车来了就带着严永走了。
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到了校外商业街，梁晴远挑了个大排档坐下来严永翻出那条短信把手机推给了梁晴远。
她垂眸一看，真就恶心的够呛：
12：03【上次看到机构宣讲会你也在就随手拍了张。】
图片·gpj（是梁晴远笑地明亮的侧颜）
【拍的好看吗？你看你笑得多开心，就像我们最初认识你看着我笑一样。】
12：08【对了，你来这宣讲会是要考研吗？这机构各方面都很不错，你来吧，我今年二战，很多事项知道的比你清楚比你多，你到时候可以问我。
当然，咱俩还可以当研友彼此激励，共同奋斗。】
图片·gpj（在课桌前的自拍）
图片·gpj（上身照片：白T恤，一侧硬给它扯下去搞成落肩款还硬凹出锁骨来）
图片·gpj（下身照片：灰裤子，双腿交叉，双脚穿着脱鞋）
12：12【还有一件事儿，前些日子导员找上我了，说我对你的生活造成了影响？
真的吗？
真的吗？
真的吗？
我只是抽空给你发个消息，又没在宿舍楼下堵你，怎么就造成影响了呢？
他们这么说我好生气嗷，恨不得跟他们理论一翻。可转念一想是你提出来的，我能怎么办？只能吃这个闷亏呗。
所以我想清楚了，以后我要不停地在你面前刷存在感，只有我的出现在你那儿成了习惯，你也就不会觉得我影响到你了，你说这个理解对不对？】
12：23【我发现每到太阳下山我就格外想你，想的不要不要的，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病？
古时人们叫它相思病，我刚给它新起了一个名字叫念晴远，虽然听着不怎么文雅，但表明的意思很简单啊，我相信你一定会懂。】
12：25【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是睡着了吗？还是在复习功课？无论如何这些话都是我想说给你听的。既然你没接电话，那我就一字一字码下来发给你好了，以后反复看也方便。
那今天就先这样，又是想你的一天，明天我就去你宿舍楼下找你好吗？你喜欢吃什么呀？明天一早我给你送过去。（爱心爱心爱心）】
中间隔了好久，12：50又发来一条：【对了，你和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呀？分手了吗？快快分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牵你手亲吻你红唇了！】
梁晴远看完脸色直接黑好几个度，胃里的胃酸波涛汹涌着，实在受不住，蹲下来对着垃圾桶一顿干呕，除了一点儿胃酸什么也没吐出来。
严永看着心疼，轻拍她背骂她笨蛋，“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也不知道这种事儿交给他处理，净想着自己扛。
现在好了吧？恶心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梁晴远用纸擦嘴瞥了他一眼，“我说了有什么用，你又不在这儿。”
“但有飞机啊，我不会飞还不会坐飞机了？”
冷哼一声，“那傻逼一开始给你发那种消息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反正大四也没什么事儿，我飞回来飞回去很快的，修理他更是用不到几分钟时间。”
梁晴远点头说嗯，嘲讽似地说：“凭借你刚那个混混样确实用不到多久，顶多五分钟吧，超过五分钟他都怕是会被你打的没命。”
嘲讽着嘲讽着还怀疑上了，眯着眼问他：“你不会真混过hei she hui吧？”
严永单挑眉，“你猜？”举手示意服务员点了一碗粥，好些串和一瓶酒。
梁晴远盯着他，微仰起头跟人说话时绷紧的肌肉线条、凌厉的下颌线、思考时微锁的眉头……种种看着都好像个家暴男，冷汗布满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
严永身子前倾，似笑非笑问她：“犯病了？”
梁晴远面无表情踹他一脚，懒得想了，倒杯水喝一口，操场那一幕蓦地映入脑海。
不得不承认，他打人动粗时还是有点子性感在身上的，跟他平时文质彬彬的模样真就是天差地别。
抿唇憋笑，扭头一看，严永拿纸在擤鼻涕，滤镜瞬间稀碎一地，算了算了，刚才是恋爱脑犯了，晃晃脑袋清醒一下，喝服务员递来的粥平复平复。
可还没平复完，严永猛地一顶，她瞒着他在芒城人事网帮他填写的消防站消防员招聘信息、被她央求着去参加面试的种种往事犹如掉地上的镜子变得稀碎，想拼凑也无法。
她呼吸一窒，桨的复工，让船冲上浪的尖端 。船身漂浮难定，她嘴角微勾，心想这不妨是最明智的答卷。
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严永想与她合而为一的决心、难掩的爱意和同舟共济的决定。
她兴奋，体内的多巴胺同翻滚的潮水袭击脑海，她无力招架也不想压抑，索性与桨共进退，让船磨合桨时的声音闹到最大、最浪。
直到这白色银河编织完毕，她用双臂搂他脖颈主动吻他鼻尖，柔媚地唤他永哥。
当视线对上他猩红双眸时朱唇翕动，“明晚你请我喝酒吧，随便一个路边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