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空气里混着一股黏着的、撕扯的挣扎。

    它藏在江承暗流涌动的眸子里，投射进叶晚夏的视线，焦灼地想要把彼此焚烧。

    叶晚夏的眸光一瞬清醒，下意识想要回答的唇又紧紧闭合。

    唯一不变的是紧紧追着江承的眼睛，不置一词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承倏地垂下头，失笑着收回压在叶晚夏耳边、几乎嵌进座椅的手，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收拢：“抱歉，是我唐突了。”

    空气一瞬流通，所有鬼祟的、细密的情绪被收得干净。

    再对上视线，江承就是那个礼貌疏离的“老同学”：“我一直都很好奇，玩弄感情是什么样的体验，可惜我没办法像某些人那样有本事，也只能这样……浅尝辄止。”

    这一次藏在笑里的自嘲，是留给他自己的。

    江承缓缓抽身、退回驾驶位——

    没有反应的叶晚夏突然伸手、抓住江承的手腕，又猛地松开。

    克制周到的江承，只有一瞬的失控——

    第二次，叶晚夏不加犹豫地、紧紧地、一把抓住江承的手腕，不再松开。

    她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叶晚夏低着头、紧盯着自己抓住江承的手，紧闭的唇线缓缓张开。

    她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江承：“恨我吧，江承。然后欺负我也好、玩弄我也好、怎么样都好、我都没关系。”

    “只要……不是老同学、老朋友……我不想……和你只是‘普通’关系。”她想要纠缠，想要把过往那些旧伤口撕扯，就算是带着恨意的前女友，也比老同学三个字要好太多了。

    她的错，她认。她丢掉的人，她来找。只要……还有机会。

    “我想和你重新……”

    “叶晚夏。”江承掰开叶晚夏的手指，一点一点将她从自己的生活里剥离，“我以为你知道，我这些年在国外找的人是谁。”

    叶晚夏盯着江承无情的动作，几乎是在他掰开第一根手指的时候，就想死皮赖脸地继续搭上。

    “如果你忘了，或者故意假装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再清楚地告诉你一次。我找的人是——”

    可江承没给叶晚夏这个机会，他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抽离，回身坐到驾驶位上，徒留叶晚夏虚虚撑在半空的手——像个笑话。

    江承的回答避无可避地钻进叶晚夏的耳里：“林溪。”

    ——江承从小订下的娃娃亲对象，是比吴宇还要青梅竹马的存在。

    手臂狠狠垂砸在身上，叶晚夏抬手打开车门想走，却只是徒劳——车锁根本就没开。

    江承淡淡撇来一个眼神，似是在笑，语气却多了几分凉薄：“我在找她。”

    ——林溪高中去国外读书，后家道中落，没了消息，江承、和他的家里人一直都在找她。

    叶晚夏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抵在车门上，仿佛自己是勇进的激流，拿出冲破一切的势头逃离现场。

    江承的眸光暗了几分：“既然你现在人脉那么广，那么也帮忙找找吧。”

    ——抱歉啊，帮不了。所谓的国外人脉只是骗人的。

    “承厦那边的人，我也会帮你联系看看。”

    ——去他的工作，她看起来像是那么爱工作的人吗？她只是……除了工作就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

    咔哒——

    车锁突然打开，叶晚夏蓄势待发的手没有一刻耽搁，几乎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她已经跑了。

    她低着头，在转身的瞬间才敢将那颗憋了好久、好久的泪砸出来。

    江承安静地坐在车里，直到叶晚夏的身影消失在安全通道口，方才缓缓开口：“既然选择离开，为什么要用这样狼狈的模样。叶晚夏，这不像你。”

    长久的沉默过后，江承轻轻吐了口气，方才拿出手机、给某个人打了一个电话。

    *

    “没错，其实江承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成绩好，他接近我就是为了学习我的时间管理方式，并且扬言只要考到第一就把我甩了，所以根据我的判断，你只要好好学习考过江承，就有机会得到他的青睐。”

    叶晚夏掏出小本本，在关于江承的账单上，记下一笔她帮忙挡掉的桃花债，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她整理的学习资料，卖起安利：“喏，这是上届理科状元学长留下来的独门复习资料，看在你和我眼光一样好、都喜欢江承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吧。”

    本欲来找叶晚夏宣战的女同学蠢蠢欲动，看着叶晚夏手机里拉不到尾的学习资料，犹豫道：“你没有骗我吧？”

    “童叟无欺，不然你问下江承。”叶晚夏直接一个电话给江承打了过去。

    江同学不仅秒接，而且秒懂，甚至不等叶晚夏开口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他就直接回复：“没错，我就是看上叶晚夏年级第一的成绩。”——毕竟除此之外，叶晚夏主动电话联系他的次数等于零。

    无情利用完江承后，叶晚夏立马挂断电话。

    谁知对面的女同学已经被江承的声音迷得团团转，竖起三根手指直接喊话：“给我来三份。”

    虽然想告诉对方，同样的学习资料买一百份和买一份没有区别，但是她怎么能打消女孩子对爱情最美好的冲动的呢？

    “成交。”

    叶晚夏前脚完成交易，后脚江承就从篮球场过来，抬手直接往叶晚夏后脑勺来了一下。

    “幼不幼稚。”叶晚夏美滋滋数钱的心情就此打断，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江承抱着篮球往边上的台阶一坐：“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金主爸爸的？”

    “首先，我们是公平交易，你最多算个甲方爸爸。”叶晚夏一本正经地解释，“其次，你就算是甲方爸爸，也不影响我对你的态度。”

    她顺手就往江承的后脑勺也拍了一巴掌，然而江承的运动细胞不是盖的，一秒弯腰抬球——用自己的篮球替自己挨了这么一下。

    然后篮球竟然瘪了？它竟然瘪了？！

    “啧啧啧，女侠好掌力。”江承盯着自己变成皮的篮球，要不是正捧着篮球，就给叶晚夏鼓掌了。

    叶晚夏盯着自己的手掌，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作业写得少了，手劲儿咋这么大：“你这球……不贵吧？”

    叶晚夏是问过江承家境情况的，在得知对方家里有矿、且比吴宇家还有钱后，她的所有业务都对江承进行了1.5倍的适当提价，美其名曰VIP客户要有配得上他的VIP价格。

    “不贵，也就小几千。”江承乐呵呵道，完全不打算告诉叶晚夏，球是自己坏的，不然他也不会提前从篮球场下来。

    “……男朋友，你可是我的亲男朋友啊！”叶晚夏打算打友情牌。

    江承这次过来还真打算给叶晚夏好好算一笔，他拍了拍自己边上的台阶：“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