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宋辞手中提着的包裹“啪”的一下,应声摔落。

    她一个箭步扑到沈之宜身边:“娘,谁欺负你了?父亲?哥哥?还是外面的什么人?”

    “等等。”她心底生出一丝不妙的猜想:“该不会是我生意上的那些对头吧?算计我不成,便摸清位置跑来伤害我的家人!”

    “父亲和宋贤呢?还有您刚刚说小韵怎么了?”

    接至而来的问话抛向沈之宜,使得她本就不太好的精气神儿变得更加虚弱,空蠕动两下惨白干裂的嘴唇,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宋锦被她的慌张这么一熏染,外加见到素来疼爱她的嫡母骤然染病,吓得六神无主,瘫在炕边带着哭腔,软软地叫着:“母亲,母亲……”

    看沈之宜的情况并不是太好,想来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宋辞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视线转到二姨娘身上。

    在她进门时,二姨娘正拄桌面闭目浅眠,从气色和外表来判断,应是没有大碍。

    她在这里,多半是受了宋朗山的指派,来照顾沈之宜……结果母亲嘴唇如此干裂,她竟不管不顾地戳在旁边睡觉。

    宋辞深吸一口气,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最终没有发作。

    二姨娘母女与她们之间,僵持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从心底里厌恶沈之宜的人,怎么可能会尽心竭力去照顾?

    所以宋辞不想跟她吵,也没必要吵,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用小勺浅舀,一点点喂给沈之宜,润着她的嘴唇。

    因为不清楚母亲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让她多喝,稍微喂了一点,便放在旁边。

    “姨娘。”她来到桌旁,脸色不算太好:“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娘为何会变成这样?”

    二姨娘垂下眼帘,一声轻叹:“诶!”

    “大姑娘,我实话说了,你听完可千万不能激动。”

    在宋辞急迫的注视下,妇人吞吞吐吐:“前些天,大公子通过岳丈那头的关系,给小韵寻到一户人家。问过当家的,当家的也表示同意,于是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昨日对方府上来接人,夫人和三妹护着小韵,不愿意她被带走。结果拉扯抢亲的过程中,叫那群壮丁给打伤,流了好多血……”

    宋辞心头一痛,连忙关切问道:“郎中怎么说?母亲的伤有没有损害到肺腑?还有小韵现在何处?也受伤了吗?”

    她的情急和担忧可以理解,但前前后后问了两个问题,对方只有一张嘴,只能一个一个回答。

    二姨娘声线压低:“当家的怕此事传出去不太好听,所以没请郎中来家里。”

    此话一出,叫宋辞更是怒火中烧,美艳的水杏眸中满是炽烈:“太过分了!面子面子!整日就知道顾面子!他把我娘的命当成什么了?”

    “他不让找就不找了?”宋辞当即转头,作势要出门:“他不去,我去!”

    带着股义愤填膺的劲儿,她安顿好小锦后,冲破二姨娘的阻拦,快步离开院子,娇小纤瘦的身躯亦充满能量。

    记得她刚“中毒苏醒”时,沈之宜曾带她去诊过脉,看看身子里有没有毒素积存。那郎中的住处离家不远,她循着记忆,边找边打听,很快将人请了回来。

    经过一番诊脉,以及查看伤势,郎中称沈之宜的伤很重,除了皮外,内里的脏腑同样有着一定程度的损坏。

    好在性命暂时无虞,只要按时服用汤药,卧床静养,两三个月即可痊愈。

    宋辞长舒一口气,缓过神后想起三姨娘也受了伤,请郎中去小屋给瞧了瞧,而后付了诊金,客客气气将其送离。

    等再回来之际,她如释重负地正要坐下,嘴里发问:“奇怪,怎么没看见小韵?闹过这么一场后,她肯定吓坏了吧?”

    “哪儿有他们这么当父亲当兄长的?家中女儿个个都要逼的走投无路!”

    “今天谁拦着都不行,我一定要将小韵带走!再留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语罢,身后传来沈之宜虚弱地低唤:“小辞……”

    宋辞连忙转过身:“是,母亲。”

    沈之宜此刻的状况尚能说话,只是气若游丝,说几个字就要顿一顿,声音也很轻。

    二姨娘见她说话费劲,抢先在前,将内情告知宋辞:“大姑娘,小韵现如今已经不在家中了,早在接亲当日就被那伙人给掳走了!”

    不知她主动说出这些话是何用意……

    要指望着她给宋然找学堂,刻意亲近讨好?还是身为母亲,通过宋韵联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从而产生仁慈?

    宋辞来不及细想,在听到那番话后,双拳紧握,瞳仁紧缩,霎时间进入了激愤的状态。

    距离她上次回家,中间不过短短几日,谁能想到竟发生了这样一副天翻地覆的景象!

    小韵被不明不白嫁出去,母亲和三姨娘被打成重伤卧病在床……而她,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要不是今日恰巧来谈入塾之事,否则还不一定要瞒到什么时候。

    她眼眶鼻腔一酸,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对世间许多事都无能为力。

    对他是,她们也是。

    不过现在不是暗自难过的时候,她吸吸鼻子,湿润的眼眸充满倔强与恨意,看向二姨娘,问道:“掳走小韵的是哪家?可给了聘礼?”

    “说是要给呢!不然当家的和大公子怎会同意?”二姨娘撇撇嘴,对此也颇具微词:“只不过从抢亲那天直至今日,咱们连一粒谷米,一根线头都没有看到,依我看恐怕是要放赖。”

    “你说一个年过花甲的糟老头子,纳十几岁的小姑娘当妾室!比人家的爹岁数还要大!说出去连我都替他寒碜!而且还不给聘子!我呸!什么东西!”

    二姨娘往地下恶狠狠啐了一口,边忿忿不平地跟着骂。

    宋辞听了瞬间抬起眼眸,倍感震惊。

    通过她从前的经历来判断,她一直以为小韵被许给的人家顶多荒唐些,那男子并非如意人选,且与小韵没有半分感情……但好歹,得年岁相当吧?

    章家再不济,长男也是及冠之年,还是娶她做头婚夫人。原主不同意的理由无非是他花天酒地,宿眠烟花柳巷。

    可小韵嫁去的人家,居然是个老头?还是做妾?!

    怪不得沈之宜和三姨娘拼死也要阻拦!

    “不行……不行!”宋辞摇着头,越想越后怕,脚步也略有慌乱:“小锦,听姐姐的话,在母亲这儿等着我,哪都不要去。等姐姐去将二姐救出,然后再来接你们一同回食肆,好不好?”

    宋锦自然乖巧的点头,顺从中还带着一丝胆怯。

    宋辞不想让大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影响到小锦,摸摸她的头:“乖,别怕,有姐姐呢。最早今夜,最迟明晨,姐姐一定来接你和母亲。”

    二姨娘一听这话,免不了有些慌乱,失了主心骨。

    虽说宋朗山不疼爱发妻沈之宜,但有从小定亲的情谊,或许还有因面子而对她产生的尊重。

    有沈之宜坐镇,哪怕她不温不火,后院好歹能在宋朗山耿直的脾气与莫名的怒火中,安然无恙。

    就像这次宋韵被抢走,对方还将家里的人打伤了,宋朗山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无处发泄,在面对沈之宜时,勉强还能从那张老脸上发觉一丁点愧疚。

    可要是宋辞将沈之宜接走,他首先会责备二姨娘照看不周,另外没了收敛,便可肆无忌惮对她们这些人发火,到时候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呃……大姑娘。”她一时有些后悔讲出前后原委,开始找各种借口留下沈之宜:“以夫人现在的身子,若来回挪动,恐怕对伤情不利。所以不如先在家里将养着,大姑娘要表孝心,等痊愈过后再来接夫人也不迟啊!你说是不是?”

    宋辞见母亲这样,一腔怒火无处释放,即便知道此事与二姨娘没有太大关系,口气也温顺不起来:“我在这个家吃了一次亏!现在我娘又伤成了这样!我巴不得立刻带着我娘小韵小锦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曾经我没有那个能力,逞不了强。现在渐渐好起来了,我只想让我娘享尽这个世上的福,不再受任何的苦!”

    “好了。”宋辞着急前去解救小韵,摆摆手:“既然这样,那就再过个三两天,等我娘的身子稍微好一些,禁得住短时的车马,我再将她接过去。”

    “现在只想请姨娘告诉我,带走小韵的到底是谁?家住在什么地方?”

    二姨娘对此也无甚了解,只转达了未谈成婚事前,宋贤和宋朗山在饭桌上商量,流露出的只言片语。

    不过这对宋辞来讲就已经足够了,看宋锦已经靠到沈之宜身边,拔腿就要往出迈。

    “哎,哎……”二姨娘拦住她。

    令宋辞没想到的是,她没有阻止或劝说她不要去,而是关切地询问道:“那个,大姑娘,小然去念书的事……你给问的怎么样了?”

    关于这件事的本身,宋辞并不反感。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任何一个当娘的会不操心儿子的前途。

    可她错就错在未免也有些太不懂眼色了!

    凡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她选择在这种时候拦住宋辞,问一些鸡毛蒜皮,很难不让人对她产生反感。

    “哦,那件事啊。”她冷漠道:“我去托人问过了,人家说不行,咱们平头百姓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原本她答应帮宋然找门路,就是为了以此作为筹码,换得小韵小锦两个丫头自由。

    现如今小锦已经带出来了,小韵又身陷泥潭。

    她能否将小韵救出,那全凭她自己的本事,救出后直接回食肆便是,从此与这个宋家再无干系。

    既然如此,一换一失去了意义,她便没有那个必要平白给宋然和二姨娘甜头。

    那边与文先生的同窗谈妥了,到时候只让宋锦一个人去进学堂即可。

    没有了宋然那泼皮猴子,她反倒还能省心许多。

    果断地离开后,她没看到的是身后那双血红的眼。

    二姨娘恶狠狠盯着宋辞远去的背影,咬紧一口银牙。

    “该死的丫头!我早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是你们母子三人的?原本我才是这个家里最要强的!本该我过得最得意才是!现在竟然连沈之宜那个闷葫芦都要爬到我头上去了!”

    二姨娘目眦欲裂,嫉妒的整个人发了狂。

    想也是了,她这么善妒的性子,与谁都要比个高低上下,冷不防从自以为的高处跌落,定然会失去所有的理智。

    从前,论名头,她比不过沈之宜嫡妻的身份,她的儿女同样也比不过宋辞和宋贤。

    可在她眼里,宋辞“自甘堕落”的毁掉婚事,被宋姝阴差阳错的取代。一个被逐出家门流落街头,另一个则是一方商贾的家族长媳。

    与此同时,沈之宜因不孝女受到牵连,被宋朗山冷对。而她凭借献媚和女儿的地位,摇身一跃成为家中最倨傲的存在。

    那是她最春风得意,满怀希望的时刻……什么正妻什么嫡出?嫁的好生的好不算本事,只有活得好,那才算本事!

    慢慢的,世事悄然流转,宋辞的食肆风声水起,因此结识了许多权贵。而宋姝却被夫君和婆母压迫的暗无天日。

    现今她还要将沈之宜接走,跟着宋辞去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仅穿金挂银绫罗锦缎,有用不完的银子,身边或许还备着丫鬟小厮伺候……

    但她的宋姝,在章家自己尚且如履薄冰,又怎可能会接她过去享福呢?

    不过那是宋姝自己要走的路,能让女儿得偿所愿也就罢了,她这个当娘的便不拖累了,反正她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呢!

    谁想到那该死的宋贤,为了凑聘礼耗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让宋然无法念书考学!连答应的胸有成竹的宋辞,也不愿意继续为他出力了……

    她一个又一个的希望,接连破灭在这母子三人的手中。

    她好恨!

    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沈之宜,宋辞……最好都给我等着!”

    “你们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

    从宋家出来,宋辞急急忙忙赶去老头的府上,中途还在挖空心思的琢磨,要用一个什么样的方法为好?是智取还是硬攻……

    半路,迎面撞上一个带着面具的高挑身影。

    那男子很健朗,一头撞得她蹬蹬倒退了好几步。

    男人上前扶住她。

    宋辞受惊闪躲,却听面具之下,道出一句熟悉的声音:“是我。”

    他掌心的纹路与温度,在她的手腕上晕染开来,让人格外心安。

    她抬起头,根据声音和手掌来判断:“你……是?”

    抬起手,她不确定地揭开他朴素无华的面具。

    “扑哧。”看到下面的那张脸,她笑了:“这是在搞什么啊?”

    萧让尘知道她在笑自己那块突兀离奇的胎记,自己也笑了:“有备无患。”

    “你怎么会来?”

    “怕你吃亏,我来给你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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