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案3

    次日一早,绒院下人轻手轻脚,有条不絮地浇花,洒扫。

    檀琤珈难得睡到辰时一刻,懒洋洋伸懒腰。

    萤火端着面盆放到面盆架上,走到檀琤珈床沿,轻轻扶着她后腰起身,“郡主,昨个夜里荣妃薨了,李府被抄了。”

    昨个戌时末离开汀兰水榭,荣妃和李沅还跪在地上,事态发展如此,不过是李府咎由自取罢了,默不作声漱完口,才冷冷声,“有说什么时候问斩吗?”

    这问斩地好日子她得远远瞧瞧,这李府仗着出过位大将军,又有免死金牌在手,在都城做虎做威,猖狂无限,家里子女也未好生教养。

    “郡主,您是没听见,这外头传的,李府私里想与四位王爷联手,都被回拒,还是咱这四位王爷连夜朝陛下递的折子。更别提昨个李小姐在汀兰水榭当场拒婚。”银烛说得绘声绘色,好似真见过。

    想来是那四位王爷怕李府把他们也拖下水,连夜想地应对之策,“有免死金牌又如何,一朝皇帝一朝臣,再者免死金牌保不了九族两次,后代荣华只是上代诺言,一朝天子一朝臣。”檀琤珈瞧着铜镜里一向穿戴锦绣华服,今日一袭素衣,倒有几分生分,前个夜里她着急出门,没等她来得及细端详。

    “郡主。”南嫣黛身边的王妈妈来禀,打断了她的心思。

    檀琤珈看了眼王妈妈,这时辰她母亲父亲早早就去三公主府了吧,怎得王妈妈还在呢,淡声询问:“王妈妈,是母亲找我吗?”

    王妈妈今日一早随南嫣黛和檀修敬去了三公主府,“是公主找你,说三公主府上有好戏看,差我回来同郡主一道。”

    去世的人出殡这日,近亲需早晨就去主家帮忙打点,檀琤珈听着王妈妈这话,猜透几分,多是不便言说,“王妈妈,我们这就起身吧。”

    王妈妈在车上同她说了一路,说南小姐私里质控三驸马是杀害三公主的真凶,还有证据质证,檀琤珈下车时,三公主府门外伶人天仙,曲艺婉转,引着一大堆幼童趴着戏台子仰头看,这出戏她还没瞧过呢,自是好好领教一番,斜瞥了眼,“真是好戏。”

    “如今这戏折子有趣的紧,郡主快些移步吧。”王妈妈神色匆忙,在一旁催促。

    南伊依朝南嫣黛下跪,这事儿就连她也是昨日找人查,赴宴回来后,才得知,一息间变得恹恹无神,哭腔沙哑:“姨母,三公主府有多数做得不对之地,我日后来赎,求您,一定要还我母亲清白,她人已经没了,总要死得瞑目不是?”

    南嫣黛坐在西厅高堂,府上仆人给她上茶,然后默不作声喝茶,听着南伊依求她,她的母妃被这三公主母妃害的挺惨,理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事儿还非帮不可,公主死的不明不白。

    若不查,也不知她哥哥又要落多少口舌,指不准就会有大臣弹劾。

    文武百官可不管皇帝是否有难言之隐,有未报之仇,他们关心的不过是皇帝能否在正确时间做正确决策;关心这个国家能不能庇护他们,毕竟他们的女儿多数都在皇帝手里。

    檀琤珈被三公主府上下人领到西厅,看着地上跪着的南伊依,纤弱不堪,即便这样,衣发依旧得体,还是看得出三公主私下教的很好,这要是同人吵一架,估摸着都不用开始,她便赢了。

    “南伊依,你唤我声姨母,我受了,我已派人是禀陛下,这事你与绒绒细说,外面事情还很多,我先出去。”

    南嫣黛根本无暇顾及这桩案子,驸马和平妈妈暂且偷偷被关押,三公主阖府上下失了主心骨,她只能里外帮衬,若她尚在外面打理琐碎,还能有套说辞,减少宾客怀疑,这便只能让她女儿试试,孩子们也总要学会独当一面的。

    檀琤珈领会她母亲意图,不过事情她没听,总得再听一遍,好做打算,寻了个离南伊依近的圈椅,俯身轻唤:“依姐姐,起来坐吧。”

    她喊南伊依一声姐姐,心里也是佩服的,母亲去世,收了帖子,无法拒绝汀兰水榭宫宴,只身而去,礼数还做得周到,即便在场所有人都知南伊依母亲去世,依旧坚强。

    “之前都是我的错,求您帮帮我。”南伊依没起身,而是跪着走到檀琤珈身旁,抓着她手,此刻她顾不上腿麻痹,只想为她母亲讨个公道。

    檀琤珈面容复杂,闪过一丝不悦,她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触她,也有些于心难忍,不好说出口,还是把衣袖拉回来,催促:“先起来吧,我总得听听事情来去,才好帮你不是,况且我母亲都向宫内递折子了,已明会帮你的。”

    这才起身落座,“若单从我母亲去世,父亲体力不支晕倒,一个时辰之久,是无法挑出人弊端的,昨日赴宴前我带着我的贴身丫鬟小临,半道,小临下车,先去了趟医馆询问人因过度悲怀会不会昏厥一个时辰,大夫只说一句:不会。”

    南伊依从小可以说是被她父亲捧在手心,每每她在母亲那挨了罚,都是父亲给她求情,给她讲故事,哄她开心,可偏偏就这样一个人背地里养了女人,还有个七八岁的女儿。

    “小临从医馆出来,没走多久,就发现府上马车,朝着城北缓缓行驶,可当时府上怎可有人出门,还悠闲晃荡呢,小临没多想,就一路跟着,到一处庄子,听描述,像是陆候府上的庄子。”

    檀琤珈本来默默听着品茶,听到陆府庄子,手微微一颤,茶水晃荡不止,陆候回都时,皇帝一并赏了城北郊一处庄子,庄子赏赐前就有农户打理着,只得听身侧南伊依继续说。

    南伊依放在桌沿的手,死死回扣着,她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何她父亲要这么做,痛心不已,“小临尾随我父亲,看着人进了一家农舍,待我父亲离开时,就有位妇人和女童在门口相送,满脸笑意,小临离的远没听清说什么,看着我父亲离开后,才在四邻打探。”

    “你父亲一点武功不会吗?”檀琤珈抿了口茶,抓住重点,若会武功,是不可能不发觉身后有人跟着,又或许是故意让人发现,但说不通。

    南伊依也不会武功,都城内女子习武除了檀琤珈偷偷学,其余的高门贵女都是不会的,不明白为何这么问,疑惑地瞄了眼檀琤珈,“有什么问题吗?”

    檀琤珈侧头望着南伊依,喃喃开口:“我看那些话本写着会武之人,是不可能发觉不了有人尾随,何况每人落脚轻重不同,若武功高强,单凭脚步声就能分析一个人轻功如何?”

    南伊依听完有些惊讶,这世间真有武功高强之人吗,“我父亲可以说是文弱书生。”

    “怪不得,你接着说。”檀琤珈接着品茶,这三公主府还是知晓她口味的,都加了些牛乳在里,苦涩与奶香充斥着味蕾,让她仅有的困意也烟消云散。

    南伊依点点头,眼神透着锋利尖锐,不似刚才眉眼浑浊,“经小临打探,那位妇人二十有余,申玉幻。”

    檀琤珈把茶往桌面一放,眼底掠过轻微诧异,这怎听得她一头雾水,思绪理不断。

    “申玉幻的母亲就是平妈妈。父亲是申保福。”

    这檀琤珈一下就被点透,高门下人不管是小丫头、小厮也好,嬷嬷、管家也罢,都不会说是想让人在身旁伺候,随便寻个家内良仆打发,通常都会遂下人愿,婚嫁自由,不过还是带些迟疑:“那申保福就是陆府新收庄子上的农户,然后与平妈妈有个女儿,这个女儿与三驸马?”

    南伊依脸上没有血色,目光也空洞起来,若不是她母亲死不瞑目,要为母亲伸冤,恐早就倒了。

    “是的,申玉幻就是我父亲在外面养的,北郊偏僻,四邻即使见过我父亲,可北郊太多庄子,即使有记忆,也不清楚,而我父亲只跟我母亲去巡庄一次,所以四邻只当是申玉幻丈夫在外谋生,每隔一段时日就去一次,带些吃食与碎银,周邻都很羡慕。”

    “姐姐,你哥哥呢?”檀琤珈打早过来就没发现人影,宫内再忙,也不该不让人回家奔丧吧。

    南伊依想着待会就见到她父亲外面养的人和孩子,不由冷笑一声,“去请那对儿母女了,估摸着快回了。”

    檀琤珈隐隐有些不安,抓着南伊依手腕,“你派人到街拐角把人拦着点,也不要走后门,从公主府小门把人弄进来,还有把陆候,陆世子一并请过来,由头就说三公主府缺人手越快越好。”

    这事儿可小不可大,这驸马在外头养人,传出去的话,就连刚刚得到庄子的陆候保不齐都会被参一本,“防人之心不可无,待会也别把人提出来,这院里现下人仰马翻的,这样把人直接带去地牢,地牢阴暗隔声,不会被有心人听去。”

    檀琤珈总觉这样还不是很妥帖,“依姐姐,我们去门口迎迎陆候一家,这么久你这个三公主嫡女不露面,无端让人猜忌。”

    辰时过半,日头彻底撒下炎热,热风微微,未吹散院中人涔涔汗意,抚不平南伊依心中恨意,午膳过后尸首封棺,她要在这之前,解决到她父亲之事,好让她母亲走个明白。

    陆家父子二人,听闻公主府缺人手,行色匆匆赶来,携着金穗,那股在日头下曝晒的味道直冲檀琤珈鼻腔,偏陆琮与今日一身黑,金乌多欣赏他几分,背着光站,正巧替她挡些光照,目光尚带着刚急走过来的炽热,又像两颗黑夜里跳动的星星。

    发间只用浅绿色丝带束着部分,尾部缀着两个银锁,倒是让檀琤珈多看两眼。

    “陆伯伯,按说合该午时一刻喊您过来入宴才是,只得父亲因母亲的死悲痛欲绝,尚未回缓,才把您请来。”

    南伊依面容憔悴,一袭孝衫,头戴白孝,整个人仿佛一块斐玉即将落地,旁人声声瞧去都怜惜起来,那还想得到之前肆惯嚣张的她。

    陆弘崧也是聪明人,陆琮予告诉他,即便是公主去世,官员次日祭拜,出殡那日是丧宴开始前过来就成,这么早必定是有事,瞧了眼檀琤珈和南伊依,“郡主,南小姐,客气了,有事差人禀老夫一声就可。”

    “既然陆伯伯都发话了,公主府后院舍顶有几片砖瓦不知怎地掀开了,听闻陆世子轻功了得,那就请随我们去一趟。”檀琤珈见南伊依是真难过,可不得替人思虑周全,

    “那有劳郡主和南小姐带路。”陆琮予连忙接话茬。

    这一通下来,就连院内其他公主府过来忙活的身影,都不由感叹万千。

    稠糊糊地金线密密麻麻强占半壁窄廊,只剩墙沿边缘暗照如常,三人快快走过窄廊,才松散些。

    陆琮予缓缓发问,他正在习武呢,听下人来禀,才着急赶来,“发生何事?”

    南伊依与陆琮予只得汀兰水榭一面缘,都称不上认识,话自然而然得檀琤珈回,只留一句:“你那刚赏赐的皇庄,抽空抓紧巡巡吧。”

    陆琮予从小跟着父亲打仗,也虏获不少书卷,话里深意,他听得懂,这件事与皇帝赏陆府的庄子十有八九有关。

    他跟着檀琤珈身后走,少女今日也是素裙,与那日屋顶看到的略有不同,今日像是夏日太阳展露头角,带着新生与憧憬,左臂处系着孝,这是南祈惯用的丧仪,凡是亲戚皆须带孝,方式不同。

    孝衫只是子女与家仆穿戴,女方近亲左臂带系孝,男方近亲右臂系孝,远亲是手腕系孝。

    不知不觉又被带到那日夜访时所在的后院,陆琮予看了眼檀琤珈,只见人跟着南伊依进了当时对面的屋子,只留残影给他,不由分说跟着进去。

    若说那日夜晚去的冰室脚底锥刺股,眼前这间则是阴冷,四处透着诡异,窗子只一面,近悬梁,这会儿不得光,外面日头生得汗,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只有墙壁上挂着些农具,看样子是打理院落用的,陆琮予四下打量着。

    “这是公主府惯有的地牢。”檀琤珈看他有些茫然,退后两步解释轻声解释。

    陆琮予人回都才第三天,真真是长见识,既是地牢又是冰室的,稍稍往檀琤珈那边挪两步,小声说:“是三驸马与人偷情被发现了?”

    密室被南伊依打开,檀琤珈点点头,就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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