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废弃厂房内，举着枪的混混忽然闭了眼，晕倒在地，站在他背后的林露了出来，横举着的手还未收回。

    她看了眼刑房内趴在地上的姜悠，耳朵竖起来听了听楼上的动静，接着拖着混混往旁边的楼梯口走，把他安放在阶梯上，摆出坐着睡着的姿势，□□塞进他的衣兜里，站起身，迅速擦掉地上的拖痕，然后迈进刑房，捡起地上的西装穿在自己身上，架起晕倒在地的姜悠往铁笼方向移动。

    身后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睡！睡！我让你睡！”艾伦一脚踢向靠在阶梯上的小弟，他的身后跟着简。

    简不动声色地看向刑房的门，目光里有些疑惑。

    混混被踢得连滚了几圈，剧烈地冲击把他从昏迷唤醒，他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叫道，“艾伦！有人闯入！”下意识想开枪，手上却空无一物，“我的枪呢？”

    “F**k！”艾伦啐了一口，又想给他一拳，“你TM，枪在衣兜里！”

    “啊？”混混有点懵，他摸摸枪，确实在衣服口袋，可是，不对！他接着激动地说，“可是……”

    “谁开的刑房！”艾伦已经走到刑房门口，声音低沉了下去，冷冷地问道，打断混混的话，眉头紧皱，整个人警惕起来，手放在枪托上。

    “哟，什么意思？”简这时也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她已经看见坐在铁笼边的林和靠在她身上昏迷不醒的姜悠。

    简松开环抱的手臂，近距离面对着艾伦，然后用指甲点了点艾伦的大臂，双目像是会说话，接着她自然地移开，扫了眼刑房内外，舒展一下身体，然后盯着艾伦，艾伦的神色没有变化，僵持了几秒，他还是退了一步，让简进了刑房。

    简一脚踩在地上痕迹最明显的地方，原地转了半圈，极其自然地抹掉脚印，“我让林来的。”

    “你？”艾伦没有松开放在枪把上的手，神情警惕，带着审视，“什么时候？”

    “来的时候，”简又背对着艾伦，目光幽幽看向林，语气却婉转暧昧，“谁都不想再犯之前的错误。”

    简大方地侧过身，意味深长地和艾伦视线相对。

    艾伦沉默了，他盯着简好一会儿，像是要确认她话的真实性。

    “时间，不多了。”简没有胆怯，神情坦然，掐准时机，悠悠地说道。

    艾伦严肃的神情终于松掉了，警惕的神色缓解，他松开放在枪上的手，“交给你了。”他摆摆手。

    “艾伦！可……”混混还想说什么，他真的看到有个男人在刑房里，现在却不见了，他不可能看错。

    “闭嘴，”艾伦啧了一声，“我们走。”

    简听着两人远去的脚步，这才往铁笼走，她定定地盯着林的眼睛。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林没有回答，只是回看着简。

    简无奈地叹口气，“你不可能逃出去。”

    林依然没有说话，她摸了摸姜悠的额头，太烫了，眼神闪过一次犹豫。

    “你的伤很严重，”简还是继续说道，“你连续三天在拳场拼命，你赌得就是现在，我看到你……”

    林还是一张扑克脸，简说不下去了，转过身，“走吧，回去。”

    林环抱着姜悠没有动。

    “林，不可能，你的计划行不通，周围加大了人手，今晚你逃不掉……”简的脸上终于有了真实的情绪，见到林一直看着姜悠，继续说道，“她……也不可能再走你这条路，林，你清醒一点……”

    “诊所。”

    “哼，”简听到，嗤笑出声，“你在开什么玩笑？！医生根本不会帮你们，”简转回身，语气有些激动，“你是第一次听说医生吗？你想借助他的地盘逃跑，痴人说梦！”

    “不，救她。”

    简沉默了。

    林微微皱眉，非常漂亮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她扶起姜悠，又一次开口，“先救她。”

    “亚当没有安排……”简叹口气，“他只让我安排她和我们住一起。”

    “她需要治疗。”

    “医生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他不会接手我们送去的人，我们没有足够的钱……”

    林直勾勾地望着简，眼神坚定。

    简感觉自己又在白说，长长呼出一口气，“算了，走吧，先去诊所试试，”她伸出手扶住姜悠另外一边，往门外走。

    诊所

    “放那里，”医生冷冷地命令道，他用眼神示意门口放着的轮椅，“你们可以走了。”

    简和林扶着姜悠坐在轮椅上，然后站在原地没有动。

    “医生……”简试探地开口。

    “死不了，”医生躬身，扒了扒姜悠的眼皮，用手电晃了晃，他收回手，“她的事，我负责。”

    简有点迟疑，医生从来没有插手过帮派里任何一件事，无论好坏。他也只接手帮派里固定线路来电预约的伤者，因为医术高明，会做手术，能治刀枪伤，又有“特效药”，所以□□上其他帮派或多或少都和他有联系。尽管医生的价格高得吓人，但这条路上命比钱更重要。医生有对外的名字，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在的道上只有他被称为“医生”。

    这个世道没人不对医生这个职业敬畏三分，更何况这位医生在□□的地位，这次原以为她俩贸然前来，他不会接收，但现在怎么有种……

    医生扶了扶眼镜，冷冷地望着两人。

    “医生，我们明天来接她，”简说道，然后拉着林往门外走。

    “后天，”医生开口。

    简和林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外走。

    医生垂头看着轮椅上熟悉的女人，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了丝笑意，他走到大门口，关上门，上锁，然后推起轮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再次上锁。熟练地按下机关，电梯门开了，他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实验室依然是那个样子，但多了很多东西，无论是仪器还是写满分子式的黑板。

    上次采集的血清都用完了，他本想到再联系这个帮派做点交易，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

    针头扎进去的瞬间，姜悠身上泛起蓝光，整个人开始往上浮起来，眼看就要离开实验床，医生很冷静，迅速扣好她四肢的绑带，人被拉了回床面。

    异人？能力增强者？医生镜片后的眼睛放着光，看着眼前的姜悠身上持续亮着的蓝光，他没有直接接触，反而在电脑前调出一些文件，不停地敲击，接着又把仪器都拖了过来，对准姜悠。

    威切斯特城堡

    “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越南战场形势恶化，许多老师和学生被强征入伍，他崩溃了，变得抑郁孤僻，”汉克边收拾边说道，“我想帮帮他，所以我用帮我控制变身的配方，发明了一种血清，治疗他的脊椎，”他叹口气，“我只用少量，以保持身体稳定，可……”汉克看了眼罗根，“可他用得太多了，我想让他戒掉，他忍受不了疼痛和那些声音，治疗让他的腿能够继续行走，可这不够，他失去的太多了……”

    姜悠抱着腿的手松开了，听了好半天，真的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欲哭无泪，英文长段对话对于现在她的水平来说还是有点难度，她没有完全听明白，最清楚明了就只有最后一句话，前面都是一知半解。话说，她坐在这里这么久，新增加的人物胡子大叔怎么也看不见她，不和她说话，难道就只有第一眼见到的颓废男可以对话？

    “不过，最近他好很多了……”汉克接着说，“开始说要学中文，就是……”

    她站起身熟门熟路的闪现在颓废男的房间里，今天的梦境，阳光依然很好，房间还是一样的乱，这次他开了灯，咬着布条，眉头紧皱，很苦恼的样子，正举着针筒。

    “痛吗……”姜悠选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望着满脸胡子的男人，他其实挺帅的，湛蓝的眼眸，看上去很深情又迷人，清晰线条分明的脸型轮廓，真的是连胡子都盖不住他的颜值，她条件反射用了英文。

    看到好看的人，给了姜悠的心里有一定安慰。

    “你会说英语？”查尔斯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长句不会，简单的对话可以，”姜悠的目光被他的眼眸吸引住，真漂亮的蓝色，只不过她怎么觉得他也受伤了。

    查尔斯眯了眯眼睛，这次她身上多了若有若无的蓝光，那双焦糖色的眼眸里却暗了许多，他错开眼，麻利地用针管吸完药剂，“帮我拉着……”

    “啊？哦，”姜悠的失神被打断，呆呆地站起身，走到他的床边，捡起带子，“我应该怎么做？”

    “扎在手臂上，拉住，”查尔斯把带子另一头缠好，交到她的手里，“我叫你松手，你就松手。”

    姜悠接过来，按照他的力道拉住，乖乖点头。

    查尔斯收回目光，单手熟练地扎进血管，“松开。”

    “噢，要……噢，没事，”看到面前男人都已经收拾好这一堆针筒和药瓶，她又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查尔斯背靠在床头，感受药剂流入血液，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熟人，也不知怎么的，因为罗根到来而复杂的心现在反而平缓下来。

    “她是谁？”姜悠又看到床头那张照片，很漂亮的女人。

    查尔斯侧着头，顺着看过去，瑞雯，脑海里回想起童年，隔了好一会儿，咽了咽，才答道，“我妹妹。”

    “不住这里么？”

    “以前在……”

    “噢，”那就是现在不在，姜悠识趣地没有说。

    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弄丢了她……”查尔斯的声音带着痛苦，他丢了很多东西。

    眼镜帅哥说的失去，姜悠想着，果然，现实投入梦境，连着梦里的人物也没有特别顺利，“不去找她么？”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才答道，“那是她想要的。”

    “你不担心她在外面受到伤害？”姜悠眼神暗了暗，像我一样，“也许她心里还是期待你的。”

    “你受伤了？”查尔斯收回看向照片的目光，看向姜悠，轻轻地问道。

    姜悠避开他的视线，微微垂着头，叹口气，“死不了，”她抿抿嘴，抬起头，对上那双迷人的眼眸，继续说道，“去找她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

    “你不担心她迷失了自己？”姜悠淡淡地说道，她还是说了出来，“就像我，现在害怕一旦我醒过来，会变得不是我自己。”

    查尔斯一直没有移开视线，他看着她，“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虽然有点惨，但应该还活着，”姜悠故作轻松，“去试试吧，也许她在等你拉她一把。”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四周静了下来，查尔斯终于动了，他从床上下来，走到姜悠面前视线相对，“你呢……”

    “我？”姜悠勾了勾嘴角，“还很清醒，没那么轻易丢了自己，走吧，我看那络腮胡大哥很着急的样子。”

    “他？”查尔斯抓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表情复杂。

    大厅

    “我帮你找她，”查尔斯下楼，“不是为了你的狗屁未来，我是为了她。”

    “合理，”罗根答道。

    “可你并不了解艾瑞克，那人是怪物，是凶手，你觉得你能说服瑞雯回心转意，让她回家？很好，可是你能够改变艾瑞克吗？”

    “因为是你和艾瑞克一起派我来的，”罗根淡然地答道。

    查尔斯和汉克都愣在原地，一脸严肃。

    “艾瑞克？”姜悠喃喃自语，好熟悉的名字。

    “你知道他？他找过你？”查尔斯猛地回头，冲着身后跟着的女人急切地问道。

    “没，没，”谁会梦里找我？干什么？我也没塑造这个人物，姜悠腹诽，边摇头，这么吓人的么，艾瑞克是个什么人物，这剧情发展很有深度嘛。

    罗根和汉克严肃地看着查尔斯。

    “你在跟w……”汉克迟疑地问道，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查尔斯目送姜悠坐到椅子上，但汉克和罗根都没有反应，也就是说只有我能看见她？只有我才能跟她说话，“没事，我们看看地图，他们用来关押他的房子建于二战时期……”

    三人围着地图讨论起来，姜悠又开始半懂半不明白，只猜到他们这是要去救什么人，还要找什么人，这个梦境发展得有趣，有曲折，不是说找妹妹，原来没这么简单？

    “什么是‘互联网’？”汉克问道。

    咦，眼镜帅哥啥意思，“你们没网络啊……难怪没看手机……”姜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没感觉，嗓子依然干涸。

    “你也知道？”查尔斯偏头问。

    “啥？”姜悠瘫坐在沙发上，被突然来的问题愣住。

    “没什么，”查尔斯边说边看向又一次疑惑盯着自己的两人，好吧，耸耸肩，他没有继续问她。

    “我们可以查电话本，”汉克打断沉静。

    姜悠静静瘫在那里看三人来回忙碌，又是翻大厚本子，又是换衣服。有点无聊，她站起身随便瞎逛，梦境里不会累不会饿，时间也不那么明显。

    “要跟我一起出去吗？”查尔斯换好衣服，找了一圈，才在书房找到她。

    “啊？哦，”姜悠拿着一本泛黄的中文册子翻着，她闻声抬起头，眼前一亮，换了套衣服，短款比背心看起来好多了，胡子剃一下应该会更帅，她想到，这梦境也不随着她心意改变，“不用了，我应该出不去吧，每次做梦都是在这座城堡里。”

    “做梦？”查尔斯疑惑，这是什么能力，变种能力刚爆发？她是在做梦？“这样的‘梦’你做多久了？最远出现在哪里？”

    “就那棵树，”姜悠用下巴示意湖边的树，“第一次是在那树下，长得很好的一棵大树。”

    “我祖父种的，我很喜欢那棵树。”查尔斯笑了。

    “嗯？唔，”姜悠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这突如其来的氛围，她岔开话题，“额，你在学中文？”她举起手中的册子摇了摇，“好有历史感的书。”

    查尔斯耸耸肩，不可置否，“那我出门了，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姜悠笑着点点头，“嘿，帅哥，带你妹妹回来给我认识，我等你们。”

    查尔斯笑着，蓝色的眼眸亮极了，转身离开。

    MD，真帅，姜悠失神了，没想到胡子拉碴，长头发也这么帅，果然底子好，真不一样，她这是根据谁建的模板，怎么想不起来了。

    “对了，”查尔斯突然又走了回来，“你身上出现了蓝光，不要轻易使用它，会有……”

    “啊？什么蓝光，”姜悠有点懵，看向自己的身体，咦，果然有围着身体转的蓝光，她好奇地摸了摸，倏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拉着她往后陷。

    查尔斯脸色一变，冲了过去，只摸到一缕蓝光，她人便消失在房间里，蓝光像是活的，竟然渗入他的身体，不见了，他摸了摸身体，没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