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姜悠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薯条和小番茄，她不敢嚼得太大声，身体尽量蜷缩，不占太大的地方，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破旧库房小门外的声音。门外传来时有时无的英语交谈，她不敢放松，眼睛瞪得大大的，随时防备着门突然打开。

    如果放在以前，她无法想象自己如今有这样的“灵活应变”能力，比如会偷白大褂、偷食物、偷工作证，还“无师自通”避开监控摄像头。什么道德心，什么尊严，在生命面前都没那么重要，甚至她史无前例对英语燃起无可比拟的热情，她受够了听不懂带来的烦躁感。

    姜悠吃掉最后几根薯条，用衣袖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喝了口矿泉水，水瓶里没剩多少，又拧好瓶盖。这里的人都喝咖啡，矿泉水都是大包装，也不知道水龙头里的是不是直饮水，她不敢尝试。想想就在她和简放狠话的那几天，好不容易通过观察和试探，找寻到一条可以逃去找托尼的路线和机会，但琳达的出现打断了所有计划，一切胸有成竹化为灰烬，取而代之是无尽的黑暗——对死亡的恐惧。

    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离自己如此近，姜悠不敢细想，她害怕自己崩溃。一开始的“放肆”全是基于能活命的情况下，现在没有了，也没有人可以依靠，还可以怎么办？

    原来这就是害怕，本能的恐惧。

    姜悠窝在角落里，度日如年，她甚至不敢睡过去，除了一双眸子亮极了，黑眼圈暗沉得吓人，满目血丝，面色苍白又憔悴，头发凌乱地盘成一团，衣服皱皱的，还好这具身体体味不重，地下又凉快，她不至于这个时候发臭，被人发现。她抬指推了推鼻梁上偷来的眼镜架，这是她照着一个华裔通行证照片上弄的，现在才过去三天左右，谁也无法预料还能在这里藏多久。

    “咚咚咚……”地下又传来有节奏的铁链摩擦的声音，时而咚咚咚，时而哗哗哗，听不清是否有人声，但她敢确认，绝对不是幻听。

    地底下还有一层，这是琳达都没有提到的楼下，是她忘了还是她根本不知道。

    姜悠索性轻轻趴了下去，耳朵贴近水泥地面，声音停了，随及又响了起来，像是有人来回拖着铁链移动。

    地下室之下还有人！或者某种生物！可是她这两天都没有在实验室里找到可以下去的路，是有机关？

    姜悠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一只手撑起身，一只手轻轻抓着身边的纸箱，不让它被自己的动作而碰倒，备用仓库里存着很多医疗箱和一次性医疗用品，类似针头、输液管、绷带什么的，只是没什么药水，唯一有的那一部分，她根本不认识英文标签而无从下手。

    门外一片繁忙，能听见清晰地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电子设备运转的声音，姜悠坐直身，她并不聪明，加上因为英语不好，听不清门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地底那些明显有规律的敲击声，只是本能告诉她，这个时候很危险。

    “琳达也没有再出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摇都摇不响地那种……

    “你们干什么吃的！”亚当咆哮，抓着枪的手颤抖着，他生气极了！“花房那群女人呢！”

    “老大，盘……盘问过了，她们都不知道。”

    “呵？！”亚当恐怖地双目瞪圆，“你们是在跟我说笑话？！一个大活人，又跑了？！一个女人？！我要你们何用！”他刷地给手中的枪支上膛。

    面前垂着头的手下们同时畏缩了一下，他们都明白面前的老大是什么样的存在。

    “所以你们现在在干什么！！！”亚当双目充满血丝，食指因为愤怒抖着，金属枪口抵着手下的额头，但始终没有按下去，整个房间只听见他的喘息声，剩下的人都不敢放肆呼吸，终于，半分钟后，亚当克制住自己的杀意，狂吼道：“都给我滚！”

    手下们如释重负，纷纷垂着头往门外走。

    “找不到人！有你们好看！”亚当在他们身后恶狠狠地说道。

    亚当转身猛地踢烂木椅，整个人像发怒的狮子，凶狠又杀意满满，“艾伦！”

    一直站在一旁不动的艾伦开口，“老大。”

    “砰！”亚当收起枪，双掌握拳砸在桌子上，“F**K！F**K！给我盯紧花房那群女人，”充血的双目眯起，妈的，时间要来不及了，马克那老狐狸等不了这么久，亚当长长吐出一口气，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逃跑跟花房那群女人脱不了干系，“有任何苗头，先卸她们一条腿，我看她们敢不敢不说真话。”

    “是！”艾伦果断地答道。

    “监控查到最后她出现的地方是布鲁克林区贫民窟，之后她避开了摄像头，不见了。这是最后的定位。”

    汤姆意会不明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和无声的监控视频，“叮咚”一声，一条加密短信又进来，他垂着头，背部挺直，心里带入密钥翻译着，“亚当的人也没有找到她，警局也没有最新消息。目前有的照片，你看看。”

    接着，无声震动，是一张女人手臂的照片，甚至可以说是特写，皮肤白皙，骨架细长，汤姆的目光停留在手腕处，一条看上去很普通的手链占据照片中央位置，甚至能看清上面的细节。

    窗外阳光明媚，天蓝极了，偶尔飘过几朵白云，夏季的风没有热度，反而凉凉地，让人没那么烦躁，灰蓝色的眼眸在光亮下显得格外亮，镜片反射着光线，让房间里其他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身后是宽敞的会议室，位于华尔街有名的写字楼内，安格斯正与联系多次的“代理人”聊得非常开心，没人在意窗边立着的汤姆，尽管他看上去像是在拍MV，俊美异常。

    他动了动手指，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泛黄纸质照片的电子版，看上去极其普通的手链样式，只是靠近右端一片树叶形状下的金属下刻着放大可见的字母，汤姆修长地手指按动着，他眼珠转了转，回忆了一下，接着切换功能，在短信输入框内，按下，“找到她。”

    他抬起头，绅士地望着会议室其他人笑着，本来就英俊好看的脸更加漂亮极了，但手指还是按下一段密文发了出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