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日子已经到了春天，农历春节实际上过了很久，布鲁克林区的第八大道唐人街虽然没有大年初一那样到处弥漫着庆贺新年的气息，充满过年的气氛，但当时各大商铺门口悬挂着的红灯笼，并没有第一次时间取下来，依然当成装饰品挂着，街边的摊位还是卖着福橘，红彤彤的，看着很喜庆。

    这片区域属于李，集中着大部分华人和亚裔，道路脏乱，最明显的莫过于垃圾街边堆砌，各种汽车乱停乱放。如今人流量大，连带着小摊小贩都摆出了街边，看上去更加拥挤。街道上假药广告到处都是，混杂在各种水果促销、电话卡优惠广告之中，没有一点违和感。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虽然吵闹，但反而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人呢！”亚当站在街角低吼，他望着自己一群低垂着头的手下，“F**K！废物！全是废物！”

    路过的行人纷纷看向那个街角，毕竟这一群人看上去都不是好人，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更是小心，显然认出亚当和他的手下，忙不迭绕开街角。

    眼看那个贱人从顾问的地盘跑出来，没想到竟然又追丢了。亚当快要气炸了，这是第几次了，这是让那个贱人逃掉第几次了？！

    “我们追了……老大，她……”

    亚当恶狠狠地看过去，一脚踹了过去，那人痛呼，整个人被踢飞在地，他艰难地扶着地面慢慢爬起来。

    “她是一个黑户！一个女人？！盯了大半年，人终于跑到我们的地盘里，你们是怎么做的？！啊？！蠢货！狗杂种！”

    捂着自己腹部的手下冲冲站了起来，重新站定在之前的位置上。

    “‘花房’那几个女人呢？”

    “没……没有……没有动静……”

    “F**K！”亚当愤怒地大吼，“一群废物！愣着干什么！找啊！”

    ‘查尔斯，今天逃出去两条街，’姜悠背靠在冰冷有点霉味的墙壁上，在脑海里说道，‘东边竟然是海，纽约真大啊。’

    就像是拨号电话，查尔斯接到信号却是慢了十几秒，他睁开眼，坐起身，“你又受伤了。”眼眸有些黯然，过了这么久还是无法定位姜悠的位置，派出去的人也找不到她。

    ‘今晚月亮太亮了，’姜悠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笑，‘今天我看见红灯笼了，我家那边过年会挂红灯笼……’

    查尔斯闻言转过头，月光如瀑，照进房间，清冷柔和，深邃的蓝眼睛在这样的光亮下，有点特别，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蓝得有点忧郁，“很美，但你受伤了。”

    ‘哎呀，我自愈能力强嘛’虽然赶不上金刚狼，但自救不受影响，‘医生给我包扎过，还打了一针，’也不知道是什么药，她的思绪有些轻飘飘的，疼痛感不是那么明显了，F**K，她一定要弄清楚顾问和医生搞什么动作。

    “你！”查尔斯神色一变，语气又降了下来，“你明知道医生不是好人……”

    ‘哎呀，他是弗兰肯斯坦，不达目的，是不会伤到我的命，’姜悠不在意地心说，‘再说他知道我是在利用他的地方，熟悉地形，我们也都摊牌说了。’

    “你和他摊牌了？！”查尔斯惊道。

    ‘他发现了，说我在熟悉地形，他无所谓……’

    “你答应他什么了？！”查尔斯有点生气，又有点担忧。

    ‘试药……好了，查尔斯，没事的，’姜悠安抚道，‘我知道你关心我，虽然这个弗兰肯斯坦有点渗人，但他的专业度没得说，上次我背下来的那些单词，汉克不是也说高明吗’她放缓呼吸，房间里很安静，林睡着了，林今天为了引开帮派的人，跑了大半个城。

    怎么就找不到肯为她们□□件的人呢？姜悠很是苦恼，没有身份证真的很麻烦，‘我现在不是用不了能力吗，说不定哪天就被激发出来……他也说了不会用drugs……过年了，又过一次2004年新年，我想回家了，查尔斯……这药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有点……’

    姜悠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这是什么药，不，也许不是因为药。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一定是月色太凉，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思恋家，望月思故乡，真的好想家……今天穿梭在唐人街的街头时，街道打扮着有点怪异，明显展示着普遍对中国的认知——红色，那些挂着的红灯笼，颜色鲜艳的桔树，依然能感受到留存的中国节日的味道，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两人都沉默了，同时望着月亮，静静地待着。

    隔了好一会儿，“悠，”查尔斯斟酌着用词，他还是决定告诉她，“你知道，关于异能，我想，也许是因为——你不接受你自己。”

    他下了结论，“你甚至不接受这个世界，我……我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姜悠愣住了，回过神，大脑在这一刻停住，一片空白，心不停地沉下去，是了，她对这个世界、这具身体没有认同感，那个她一直逃避的门被打开了，痛苦、哀伤、恐惧一股脑涌了出来，控制她的身体，占据她的情绪，姜悠脚软掉了，靠着墙，跌坐在地上，双臂交叉，紧紧抱住自己。

    她要如何认同？

    “悠，你还好吗？”

    ‘不，我不好，’姜悠斩金截铁地说道，她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并不属于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潜意识里每天都在祈祷自己睁开眼看到的是家里的摆设，说着方言的环境，吃的是烧烤火锅，走的是每天上班都会走的那条路。

    她喜欢漫威的电影，但并不代表愿意生活在里面，抛下所有熟悉的环境、人和事，存在于这个随时会丢掉生命的世界里……

    “我害怕这个世界，也害怕‘自己’。”姜悠喃喃出声。

    “你一直对自己没有认同感。”

    ‘因为，那不是我啊，’姜悠红了眼眶，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身上，‘我要如何认同……’

    林被声音惊醒，警惕地看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角落蹲坐着的姜悠，什么也没说，闭上眼。

    ‘查尔斯，你知道吗，我是姜悠，不是安娜.莫亚，我不是我啊……这个世界没人认得我……我不是安娜……我不是我，呵呵……’姜悠轻轻地念叨道，泪水静静地顺着脸颊滑落，压抑的情绪有了缺口。

    “是，你是姜悠，我认得你。”查尔斯说道，“悠，我认得你。”

    姜悠的眼睛亮了亮，微微抬起头，突然笑了，“查尔斯，你认得我？”

    “是，我认识你，从一开始我认识的就是姜悠，说着听不懂的中文……”

    那颗要抓狂疲惫的心在查尔斯这句话之下平静了下来，只感觉到一直背负在身上的壳掉了，她不再是偷别人壳的寄居蟹，她还是她自己。

    瞬间，她像是感觉到什么，伸出手掌，掌心临空出现一团蓝色的光团——这是她的异能。

    林腾地坐起来，睁大双眼，沉默地盯着她手中光团。

    姜悠长长吐出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原来这就是蓝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