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工作室里的托尼正垂着头翻看手中的书，听见玻璃密码门再次打开，头也没抬，“是的，是的，不用想别的，波茨小姐，CEO就是……”顺手抓过香槟杯，喝掉里面的香槟，余光瞄到走过来的姜悠，双眼瞪大，语气上扬，“嘿，你什么时候来的？”

    姜悠没开口，先打断他想继续让小笨手倒酒的举动，抓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绿兮兮的液体，才说道，“你回忆一下什么时候叫的我？”

    “贾维斯，怎么没告诉我？”托尼握在手中的酒杯被她刷地换走，速度快得他都没有意识到，手里就多了一个装满叶绿素的水杯，他嘀咕道，“我想今天的量应该足够了……”

    “你在谈事情，我让贾维斯不要告诉你，”姜悠接过小笨手递过来的香蕉和面包片，几口下肚，饥肠辘辘的胃才好受一点，又在一旁的桌子上扒拉出一包开了封的蓝莓干，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值得庆祝的事，”托尼不满地嘟囔，眼馋地看着冰桶里还剩余的香槟。

    这么大的工作室里，半空中全都悬浮着各种器械、零件和战甲的蓝色全息投影，科技感拉满，当然，没有一个是姜悠能看懂的，再次欣赏了一下“橱窗”里红金战甲后，她从托尼右边的工作桌绕了过来，靠在离他位置不远的桌子边缘，正好能看见他脖颈处突出发紫的血管，“嘿，别告诉我，你没看见脖子的血管变化，这可比那天更突出了……亲爱的，喝酒没好处。”

    “先生，现在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更多选择了。”贾维斯适时说。

    “瞧见了吗？”姜悠吃掉最后一点蓝莓干，一副我没说错的表情，摊摊手。

    “我已经对可能的新一代燃料电池组合进行了一系列分析，但除了钯之外，没有别的材料能够持续驱动小型方舟反应堆，从而阻止弹片杀死先生。”贾维斯调出托尼最新的检测图，红色的三角符号不停地闪着，“很不幸，维持先生生命的设备也在慢慢扼杀着他的命。”

    “贾维斯，你又重复了一遍。”托尼努嘴，作出相同话语的口型，一挥手抹掉可怕的页面。

    “你要是不听话，它能重复很多遍吧。”姜悠皱眉，毒性数字升得太快，看来这段时间他没少用战甲出去解决争端。

    贾维斯正要接话小姐说的对，被托尼抬手止住，他微微偏着头，上下打量身旁的女人，说道，“看来有必要送给你一套睡衣。”。

    “有什么问题？”姜悠撇撇嘴不以为意，张开双手，站直身扭转身体看了看自己这套纯棉睡衣，花纹不夸张，造型也没问题，更何况她罩了外套，居家棉拖看着也很正常。

    托尼其实很想说有点不符合他的美学，但在姜悠眼神的威胁下，找了个更合适的说法，“不是很时尚，well，不能突出你身材的优点……”

    “睡衣更重要的是舒服，好吗，”姜悠说，她有点渴了，刚刚吃的这些有点干，话说，她打量着堆满各种机器的工作室，感觉比之前多了不少东西。

    “果睡更舒服。”托尼说完还眨了眨眼，“我喜欢那样。”

    “哼，”姜悠丝毫没有脸红，抬起手指虚指了一下他胸口的反应堆和脖颈的那些可怕的血管，“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定？你有吗？”

    托尼想反驳但确实没话说，做了个你赢了的表情，英俊的脸上还留点倔强的情绪，焦糖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姜悠噗嗤笑出了声，“我告诉过你没有，别做那样的事……”

    “啧，别哪样。”托尼继续嘴硬，打断她的话，姜悠的说教方式他很熟悉。

    “贾维斯，信息接收。”姜悠没好气地撞撞他的肩膀，从睡衣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机，刷刷滑动几下，接着拿着手机往她身后的电脑屏幕上靠。

    “好的，小姐。”贾维斯说，“是照片合集。先生，要打开吗？”

    “打开，”姜悠抢先说道。

    “什么？”托尼想的是她会劝说自己不要那么放纵，注意自己中毒的身体，就像小辣椒做的那样，但显然她的举动和预想里的不一样，照片是什么？他很好奇。

    “好的，”贾维斯说，照片合集被打开，瞬间布满整个工作室里的屏幕，大大小小的照片全被显示了出来，不小的视觉冲击。

    “wow！”托尼看清所有照片的主角，那是自己，近段时间不同场合的自己，唷，这么难看的吗，“你一定很爱我。”

    “呵！什么？你在说什么？”姜悠气笑了，“这是重点吗，托尼……”

    “难道我说错了，瞧瞧，，”托尼伸直背，指尖在屏幕上拖动，甚至点出一张就往半空中投射，全息投影，指尖拨弄并放大它们，一张张查看，没有一张照片漏掉，似乎丝毫不在意所有的照片都是他喝醉吐得一塌糊涂或者和各色女郎‘玩游戏’，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一些不符合他帅气外型的‘造型’，有些照片离谱到如果卖给狗仔，会有非常丰厚的收益，“瞧，这是在埃及，噢，这是在巴黎，咦，这里……这个建筑，我想想……”

    “托尼……”姜悠猛地扶额，好吧，看来这个方法不行，她对他现在的自恋程度有错误的预估。

    “噢噢噢！我想起来了，马克斯的豪宅，啧啧啧，那天杂志封面女郎也来了现场……”托尼说着，一副回忆起美好时光的样子，他站起身往空的地方走，所有投屏到半空中的照片在他手指的控制下围绕在他的四周，“还有好几位好莱坞的明星。”

    姜悠松开扶额的手，干脆不说话，看着他这镇定自若的样子，像是专程去拍写真的明星，细心挑选自己满意的照片，又像是准备出书的超级巨星，每张照片都能说出背后丰富的故事，一边兴奋的说着，还时不时和她眼神交汇，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怎么看都不像是深受打击或者说顾虑，糟糕，他是真不在意有多难看，怎么颇有自暴自弃的调调。

    “甜心，说实话，你真的非常爱我。”托尼感慨地“啪啪”拍手，并在“非常”这个词上重音，他快速看完所有照片，还命令贾维斯按时间轴整理成册，再对应去找当时其他“摄影师”拍到他的帅照，放在一些杂志做封面还是很不错的，随及挥手，全息投影的照片消失，空中只留下马克战甲的扫描图。

    他走回到姜悠身边，抓住她的双臂，微微一提，姜悠不得不站起来，四目相对，他的眼眸亮极了。

    姜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所以？”

    “但，甜心，你得告诉我，很多场合都是‘特别’的趴体，你如何拿到照片的？”托尼就那么直勾勾的凝视着她，眼眸深邃且亮，唇角微扬，但没有笑意，甚至可以说严肃。

    姜悠丝毫没有怯弱和心虚，她早已练就万能厚脸皮，微笑着回瞪他，一副你猜啊的淡定脸。

    两人对视半响，托尼终于动作了，这会儿的体温有所升高，他的手掌很热，轻轻摩挲姜悠的臂膀，脸色微沉，认真诚恳地说道，“别和‘他们’打交道，你的‘爱意’我感受到了，钱花在上面不值得，你知道的，安危更重要。”

    姜悠眨巴眨巴眼，神情没有变化，他竟然看出来了，这部分资料她是要求特地处理过的，不会留下组织的痕迹，是哪里有破绽？开口说的却是托尼想要避开的问题，“托尼，你知道我看到这些时，心里什么感受吗，你，你在自暴自弃，仅仅是因为钯中毒？”

    “它能要了我的命，”托尼自嘲地笑了，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松开手，转过身，苦笑地说道。

    “所以肆无忌惮地放纵？这么做只会让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

    “你知道的，让我那样活着，你懂的，”托尼坐回到椅子上，弓着背靠在椅背上，侧对着姜悠，他自嘲地挑挑眉，焦糖色的眼眸里刷地没有了神采，变得死气沉沉的，这和刚刚兴奋活力的他完全不同，这一刻，他终于脱掉面具，露出本来的样子，微微抬起手对着她做了个需要意会的动作，“那不是我的风格。”

    “托尼，告诉我，”姜悠站定在他面前，用他刚刚的方式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会被钯中毒打倒？”

    托尼说不出来，他有点烦躁，太多次寻找替代的新材料实验失败，他的信心被打击得没剩多少，不得不说现在的他有一种既然要挂了，那我也要趁着最后时光happy的想法，没有束缚，完全自由。这段时间他靠的就是这样的想法维持以往光鲜亮丽精神满满的形象，如今被姜悠戳破，整个人垮了下来。

    姜悠抓紧他的双臂，轻轻摇晃他，托尼抬起头，脸上挂着苦笑，四目相对，只是一眼，她心底一阵抽痛，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托尼.斯塔克，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了活力，他拿钯中毒束手无策，无法隐藏内心的苦涩。

    这段时间都是在演戏吗？实际上都是这个状态？托尼.斯塔克不该是这样，她条件反射伸出手想要把他紧皱的眉揉开，想要打破掉这苦愁的表情，但并没有什么用。

    他又一次低垂着头，错开她的目光，实话说有点累了，已经过了对死亡的恐惧、无措，剩下的只有疲惫。

    “你还记得阿富汗那会儿吗？”他不该这样，姜悠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一只手指尖抵在他胸口的反应堆上，“当时，你不也是觉得自己活不了？迟早要被组织给杀了，想起来没？托尼？”

    托尼没有说话，不得不说记忆被拉回到那时候，两年了，那段记忆还很鲜活，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想起来了？那会儿我见你还抱着个破旧的汽车蓄电池，和伊森一起跑上跑下，瞧，那时候谁能想到万众瞩目的托尼.斯塔克会是那样凄惨的模样，可是，你看，过去这么久，制造马克1号的折磨没忘吧？难道不是一样的焦虑、抓狂，还有我那奇特状态，那几个月你实验了多少次？数得清吗？所以，现在呢？”

    “四代了。”托尼抬起头，看着姜悠明亮的眼眸，一如当初的信任和温暖。“马克。”

    “瞧，”姜悠说，“还有现在反应堆的技术，谁能做到？恐怕十来年无人匹及，不用我再列举你的天才发明吧？还是说你希望继续夸？”

    “huh，哼哼，”托尼抿抿嘴，喉咙发出咕噜声，接着笑了出来，“起码二十年。”

    “你说了算。”

    姜悠靠回到桌边，小笨手咯吱咯吱地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杯新倒的香槟，“好孩子。”

    “不，不，”托尼不准小笨手再往前，“小呆，回去。”

    “为什么？”姜悠站起身，伸长手想去抓酒杯，被托尼扣住手腕。

    “en……en……喂，”托尼刚才就确定自己看到什么，哼哼两声，果然，他看清姜悠手背上面的胶布，“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点小病，”托尼的手掌很热，牢牢握住她还有些发凉的左手，暖意让她有点恍惚，心里升起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没有挣脱，说道，“刚输完液了。”

    托尼一副你在敷衍我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哎呀，没什么大不了，”姜悠讪笑，托尼这张英俊的脸真的太犯规了，就算黑眼圈很厚，还有点疲态，可也忽略不了这双亮晶晶的眼睛，好撩人，有点心跳加速，她败下阵来，错开目光，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说道，“我很好。”

    托尼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失神，松开手，了然地笑了，嘴上却没松口，“让贾维斯给你做个扫描，那天在后台我就觉得你不对劲。”

    “没必要，我看过医生，检查过了，劳累过度，”姜悠抓过起码还有半杯叶绿素的水杯往他面前放，“你天天喝这个有效吗？”

    “聊胜于无。”托尼拿过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打了一个响指，唤醒扫描程序，“再检查一次。”

    “好吧，好吧，”姜悠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败下阵来，贾维斯在她头顶的空中标了个箭头，示意她走到空点的地方，“话说，你这个时候召唤我过来是？”

    “嗯？”托尼疑惑，“不是你自己过来？我……贾维斯！”

    姜悠也愣住了，她确定不是自己激活新手镯，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没有啊……我是……”

    “先生，机器启动后，有不明能量波动。”

    “数据调出来，”托尼反应过来，惊喜地抓住姜悠的手臂，拉着她穿过豪车走到角落那块区域，站定在那座不知名的机械面前，像是炫耀最心爱的玩具，“之前我跟你说，做出来了一款解决‘召唤’问题的仪器，瞧，这就是。”

    “这是……”姜悠实在看不懂眼前这个看上去像是机械塔样式的机器，侧面几个金属圆盘还在旋转，“它是什么？它什么作用？托尼，简单点……”

    “好吧，”托尼想要说的话梗在喉咙里，他打了个响指，面前全息屏幕上数据切换了画面，变成了这座机器的透视图，他把它放大分开，显露出不同部位的全息图，“这里可以增幅，你看，这个我想的是加入GPS，可以定位，我俩每次的牵连可以理解成能量的转化，打破空间的……额，举个例子，今天我先是让贾维斯启动了机器，实际上我只是想进一步核准机器的各项参数，但是你出现，你被叫了过来，实际上我只是起了一个……一个想见你的念头，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念头’起了作用，机器把这个信号做了增幅。”

    姜悠偏着头，尝试理解托尼说的话，他现在非常激动和兴奋，说着说着全变成了专业术语，外加一些重来没听过的英文单词，凑在一起就更无法理解了。

    “9点48分19秒琴弦1号启动，9点48分20秒，先生体内检测到不知名的能量波动，琴弦波动放大……”贾维斯尽责地说道，还调出了当时工作室检测到的数据图。

    “等会儿，”托尼兴奋地和姜悠解释着原理和作用，听到这句话他愣住了，注意力完全被贾维斯说的话吸引走，转头看向全息屏，“这怎么会……贾维斯，你确定？”

    “先生，根据数据分析和排查，琴弦1号捕捉到的信号是从你的体内发出的。”

    “我？”托尼的眉头紧皱，为什么，他的手指飞速地滑动，屏幕上各种信息滚动着。

    姜悠倒吸一口气，她猛地捂住想要尖叫的嘴，这句话她反而听懂了，脑海里刷地冒出之前发现的有关这具身体能力的猜测：下锚点。

    一定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