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用姜悠的眼光来评价这间房，最精准的就是那个词——复古。如果一定要加上修饰词，大概就是奢华了。

    房间大概有五六十平，整体被墙纸和各种装饰包裹着，完全看不出本身船舱的灰白金属结构，里面的温度很适宜，这是用空调了，现在具体是什么年代，就有空调了？房间里配着成套的红木家具，往里走，布艺沙发上铺着一层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在微黄的灯光下看上去很有光泽，两边角几上摆放着台灯和置物盘，其中一边的置物盘里放着雪茄和烟灰缸，而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三层茶点架子，上面放着好几款不同样式的糕点，另外一边空间则摆放着台球桌，吊灯垂在正中间，旁边的吧台除了摆着些看不出牌子的酒，还配着留声机、收音机和看不出是什么的机器，处处都体现着这是花大价钱配置的。

    “温度还合适？这可是最新的空气调节技术，不管外界多冷，唷，外面可真冷，”霍华德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经扯掉手套扔门口的置物架上，边走边脱掉加绒皮衣，露出里面衬衣叠穿西装马甲，显得他更加气质笔挺，搓了搓手，“里面很舒服。”

    空气调节技术，真是空调，在这海上这得耗多少电。

    “我就知道你知道，”霍华德观察着她的神色笑了，示意她往里走，然后关上门，径直走向吧台，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一瓶想喝的抽了出来，旁边的冰桶里存着少许冰块，房间里温暖，冰桶里有不少冰块已经化掉了，他转过身夹了几块冰块扔进杯子里，拧开酒瓶倒酒进去，“来点？”

    姜悠站在房间中间，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看向他，“不用。”

    “或者咖啡，别站着，亲爱的，坐，”霍华德笑着说，摇了摇杯子，“这地方倒是不缺冰块。”

    “刚喝过热牛奶，泡在海里不是很舒服的体验，”姜悠看着他对着自己挑眉，小胡子修理得很整齐，有点帅气，她扯开羽绒服的拉链，取掉头上的帽子坐下，拨弄了一下头发，沉默地坐到沙发上，这触感，好软啊。

    “俄罗斯紫貂，”霍华德走过来坐到侧面的沙发上，单手抚在皮毛上，柔软的亲肤感，他翘起二郎腿，同时喝了口酒，“衣服不错吧，新型尼龙材料，配上鹅类绒毛，轻便，保暖，你的型号。”

    “你认识我？”姜悠试探，背挺直，她现在顶的是自己的脸，他不可能认识我，难道因为海底那事，当时异能波动，她的面孔是来回变动的。

    “‘安娜.莫亚’，”霍华德放下腿，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身体向着姜悠的方向弓着，目光灼灼，“这几年打了不少交道，我的那些宝贝被偷卖去黑市，最近收回提供了不少消息。”

    “你怎么认出来的？”姜悠官方版微笑，不松口，她不确定过去的安娜是否能变出现在的脸，“我想这张面孔没几个人知道吧。”

    “我记得，毕竟和美人的经历都比较深刻，”霍华德挑眉，意有所指，特地顿了顿，“说起来，和你的，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程度。”

    什么意思？哪次？他记得海底那次？可能吗？姜悠不动声色地把玩着帽子，“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事实上，我不知道。”霍华德说，他仔细观察着姜悠的一举一动，果然不一样，他真是天才，守在这里肯定能找到她，“谁能知道情报女王的行踪。”

    “呵，你可是霍华德，”姜悠的身体前倾，抬起眼盯住他的眼睛，“但你出现在这里。”

    “em，这么说也对，”霍华德自满地笑了，但随即做了一个在脸上画了一圈的动作，“我指的是那张脸。”

    “你什么意思？”说不通啊，她以为他只是记得海底那次见面，认定她有点特殊能力，现在怎么感觉不是这个意思。

    “那张绝美的脸，很……”霍华德说，表情很生动，似乎那不是一个很好的回忆，“不管怎样，我记得你现在的脸。”

    “你还记得，”姜悠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他和安娜.莫亚的过去不是那么美丽，“你我都是商人，我想我们见面谈的都是生意，以你的能力，让你发现我的行踪……”

    “不不，你知道吗，我的意思，亲爱的，你不是她，我感觉得到。”

    “噢，让你发现我的能力……”

    “不是。”

    “你如果记得海底那件事，不是知道我是zero了吗？”

    “亲爱的，听我说！你不是她。”霍华德直白地说，“安娜，我们放弃这样的对话，好吗？”他收起面具，诚恳地说，“我能感觉出来两者差异，你不是她……”

    “我不明白你在说……”她的表情似乎在说这事真TM荒谬。

    shit！姜悠实际上在心里骂脏话，见面一次就发现了？这么快？霍华德不像是直觉派，擦，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个基地当礼物？哪里来的信任。

    “等等，你听我说完，”霍华德看出她的不相信，但理解错误，按住她的话，他凑得很近，“这几年我一直很奇怪‘安娜.莫亚’的，你知道的，我对这方面很……擅长，不管怎么说，最开始我以为只是我个人幻觉，但我这么害怕水，那种深入骨髓的记忆不可能消失。”

    “所以你认为我不是她，”姜悠get到他的意思，听起来很没有道理，但不可否认托尼他爹的女人缘比他更好，“呵呵，你在跟我开玩笑。”

    “当然，不是，不只是这样，”霍华德往前坐了一点，膝盖抵在她的膝盖上边，“你还记得那个密封仓，没错，那东西我找到了，佐拉的，我还有点‘关系’……”

    姜悠的眼睛都亮了，他竟然这个时候捞到它。

    霍华德了然地笑了，很是自满，“有关zero的情况很干净，人为清理，但是还是留了点马脚。”

    他突然停下话，语气里带点刻意，还调侃地挑了挑眉，“但是‘安娜’不关心这个。”

    “什……”姜悠眼睛转了转，顿时明白了，安娜当然不关心，安娜.莫亚很清楚情况，但她姜悠不知道，她无奈地盯着他，“霍华德。”

    “嘿嘿，我试探过，靠近她可不简单，我有几次都怀疑她想杀了我。”霍华德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得不说情报女王的狠绝程度，啧，和面前这位的气质完全不同。

    姜悠微眯眼，这是不是解释了她曾经看见的记忆碎片。

    “好吧，我找到一些曾经的士兵，那次，史蒂夫灭的那个基地，残余，”霍华德见她还是没开口，继续说，“他们说到过一个他们很恐惧的人物，有一个光是想到就有点发憷的存在。这样说起来有点无法理解，类似于他们对这样的人物‘没有记忆’，但是本能上的恐惧。”

    “你会相信这么没有‘科学’依据的……”姜悠说。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说，我碰见过你啊，‘魔法时刻’，”霍华德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他这几年遇见的事情越发不简单，看到姜悠的眼神，又正经道，“我研究过，他们的情况有点复杂，最后我怀疑那个人物是zero。另外，佐拉的嘴很严，不敢轻易试探，他现在很‘干净’。”

    “佐拉现在地位很高？”这具身体的秘密看来是要在过去寻找答案，姜悠想着。

    “秘密基地，新泽西州那边，他的大脑很有价值，”霍华德承认这人的聪明才智，因为面前这位‘安娜’的戒备，让他这几年多留了点心眼，回形针计划看来不是个很好把控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他叹口气，最近自己在当局的信任度有点低，“我最近有点小麻烦，佩吉现在在帮我，对了，之前说漏嘴，提过你，想见你来着。”

    佩吉.卡特，姜悠反应过来。

    “噢，你又岔开话题，”霍华德摇摇冰块，叮叮当当，接着手指冲着她手镯的方向，“她想搞到那玩意儿。”

    空间宝石！姜悠控制住表情。

    “但是她又有，你明白吗？你懂的，举动非常违和。”霍华德把他收集到的讯息都说出来，很多证据都无法解释他看到的情况，他排除了很多种可能，包括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可是这几年的数据和各种证据链来看安娜并没有这方面症状。当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情况下，那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那就是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她之前没有手链，手镯，不管是什么，收集到的照片，情报……”霍华德最后放出重磅炸弹，玻璃杯放在桌面上，压低声音，“前些时候，长得很像马丁路德金的伙计出现了，或者说他一直都在。”

    WTF！姜悠蹙眉，心跳不受控地加快，一定是莱恩的祖父，那张合照里的黑人，瓦坎达人。

    “他很有钱。”霍华德想到什么，酸酸地说。

    姜悠看他这样子又觉得好笑，“你没有？”

    “那……不一样，当然我很有钱，”霍华德不以为意地挑眉，勾了勾嘴角，双手交握，肯定地说道，“史蒂夫的盾牌，那材料，从他家那里出来，那么点东西就那么贵，那种世界各地都未曾发现的金属，我敢肯定里面可不只是那一点点，只是没找到证据。”

    “振金。”

    “没错，我那边得到的消息，他很神秘，那个手链出现了，你给我看过那个，安全模式，还有那材质，他的能力只会在我之上，可惜没办法合作，情报女王对我不怎么样。”霍华德肯定道，摊开手，一副我就这样了，什么都告诉你了，看你怎么说了，“亲爱的，到最后，我觉得你这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答案，”姜悠从口袋里摸出那块巧克力，慢慢撕掉包装纸，“什么答案。”

    “所有不合理，无法解释的地方，我还记得在飞机残骸里我们的对话，还有你带着我一眨眼就在海底，那场面，唷，糟糕透了，我害怕水。”

    姜悠笑了，吃掉巧克力，糖分的补充总是让脑子更舒服，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我得说，我们初见面的状态确实不好。”

    “嗯哼。”

    “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先告诉我，”她真的很疑惑，在霍华德留的“礼物”里，肯定是什么激活了锚点，尤其后面她准备回去时那阵水底突如其来的波动，过去激活锚点都是那个时间点，这次明显变成N年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我的‘移动实验室’。”

    “然后呢？”

    “不为人所知的存在，”霍华德想了想，“像是一个避难所，但实际上，我在赌。”

    “赌？”

    “一种实验中出现的可能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在海上找到你，但是，你消失之后，其他人不记得你的存在。”

    姜悠的神色严肃起来，“你确定只有你记得？”

    “而且我明明记得是先发现奥丁秘宝的能量波动，发现你在海里，那个坐标，”霍华德解释道，“但是你消失后，那个坐标才重新被发现，不算重新，呃，时间重叠，可能，你明白吗，这个样子，这个情况，这么说吧，就像，就像是你出现的那段时间被覆盖。”

    姜悠倒吸一口气，时间的改变。

    “他们都说没有救过你，那个坐标是刚刚发现，我们并没有去过。但是，我不相信自己记忆出现问题，没多久让我找到‘安娜.莫亚’，”霍华德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她很陌生地看着我，甚至想杀了我，那种勘破某种秘密，为了……你懂吗？跟她说了海底，说了点残骸里的事情……她又有点，我觉得她那会儿也有点摸不着……其实也是她这种反应，我以为安娜是有分离性人格认知障碍，唔，也就是人格分裂……”

    “天啊……”

    霍华德竟然记得！姜悠明白过来，他竟然记得，她看过安娜的那些记忆碎片，她能不断地穿梭时间，回到过去的时间线，那个在机场大杀四方的循环画面，安娜是不断跳到某个时间点在搜寻空间宝石，每往前一次就重置一次。海底那次相当于也是回到过去时间线，而当她回到未来，按时间的正常发展，其他人是会有这段记忆的，但如果其他人都不记得，他也不可能记得，因为重置了。

    但是，他记得，为什么？

    “亲爱的，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霍华德被她看着觉得有点不妙，她的脸色变化有点沉重。

    “你，很特别。”姜悠找了一个词，谜团总在解答间增多。

    “我很好，”霍华德一愣，语气很理所应当，“我知道。”

    “你赌的什么可能性？”

    “海底那次，你带我开了眼界，那种明显是跨越空间，我查过，zero是基因改造的孩子，她的基因是发现的某种外星人种提取，尽管，最后是‘实验失败’。”

    外星人！姜悠瞪大了双眼，“你是说……”

    “死掉的外星人，”霍华德撇撇嘴，对于死掉的外星人又有点遗憾，“我没看到，不管怎样，你能直接接触宇宙立方，它这种能量体在传说里有空间的能力，也算可以解释，但，时间，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理论，我感觉得到，那种非常强烈地感觉，你还有时间的能力，回溯，折叠。”

    他很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一旦有关时间的能力被证实，不管是怎么样的时间特殊能力，是不是就可以改变过去？

    “确实，”姜悠被他的情绪带动，热血上头，虽然她没有探究明白安娜的异能，如今手镯在手，如果有霍华德的帮忙，研究肯定会快很多，加上她已经积累了那么多的资料。

    “我这里有最新的研究器材，也有强大的队伍，很安全，”霍华德趁热打铁，继续说，“我们可以继续海底那次，残骸就在这艘船上，这就是……”

    “海底，”姜悠犹如当头棒喝，身上蔓延出一股寒意，她猛然清醒，喃喃，“残骸。”

    是了，前一秒还陷入他送的礼物是一个庞大、无法用金钱估量的基地，下一秒就被传送到本人身边，感动、欣喜和信任那些复杂的情感，自满得让她的脑子停转了。

    从她被捞上来，众人熟练的操作，他们显然是模拟过很多次，当见到他，叙旧，提出疑问，做出解释，拉进关系，他一点点透露出查到的资料，一点点攻坚，一步步达到自己的目的。姜悠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过去的错误，因为他是托尼的父亲，固定思维，是啊，她忘了他是霍华德.斯塔克，他们只在海底那种极端环境里见过一次，他们不熟。

    他是把自己当成实验品。

    或许是工具。

    只是，姜悠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冒犯，“是为了史蒂夫.罗杰斯？”

    霍华德收起了笑容，沉默地望着她，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情绪，这一刻真正的面具碎掉了。

    “始终是他吧，”姜悠咽了咽口水，很感慨，“很有心计。”

    霍华德心中很复杂，从她当年的消失开始，他感觉自己抓到某种尾巴，就像他的那些发明、化学方程式，那种内心的、大脑的狂喜，这绝对能成为他找到史蒂夫的机会，甚至能改变过去。

    安娜.莫亚，太难靠近，完全和初次见面的感觉不一样，她非常危险，她的能力非常可怕，他看过档案，她逃出九头蛇基地的时候灭掉了所有参与的人，她用空间宝石的能量直接湮灭掉史蒂夫和施密特交锋的基地，只是为了消除他人知道她的目的的可能。

    他没有说的是，安娜.莫亚知道他查到这些时，直接跨越空间出现在他的身边，当场就想用能量杀了他，他试图用情感牌换自己一命，强调他们当初在海底的初见，那个冷血的女王松开他可怜的脖颈时，悠悠地说，“原来你也是一环。”

    他并不理解她的话，直到他发现安娜.莫亚手腕上多了一条镶嵌“蓝宝石”的手链，那个飘忽的念头清晰起来，他望着神盾局基地深处存放的那颗奥丁秘宝回忆曾经在海底看到的那一幕，当同一个空间里出现两颗空间宝石，无法用规则解释的时候，跳脱出那个方框，用时间这个维度去理解了，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你打算用我做什么，”姜悠平静地说。

    霍华德摇摇头，哑着声音说，“证明。”

    他一口气喝干杯中的烈酒，“证明我的猜想，证明你是她，你又不是她，证明她能操纵时间的能力。”

    “这样啊……”

    “我得承认，我想把他带回来。你是我目前唯一的可能。”

    “不是时候，”姜悠垂下头，又苦笑着抬起来，在霍华德疑惑的表情下站起来，她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维系和她的合作吧。”

    霍华德皱紧眉看过去。

    “操纵时间的能力是要付出代价，”姜悠喝了一口酒，像火一样燃烧她的食道，然后那股劲冲向头皮层，“我们都不可控。”

    “你是说？”

    “过去不会被改变，霍华德，”姜悠的双眸亮亮的，寒光四溢，“我的存在就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