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杀

    惊雷。

    雨夜中回荡着轰鸣的巨响。

    一行人披着蓑衣,腰悬刀剑,一看便杀气凛冽,气势不凡。

    莫说现在下着瓢泼大雨,就是有个门窗没关严实的人家远远撇上几眼,都吓得心惊胆战赶紧捂紧了窗隙。

    连夜随着孙玉伯出府的陆漫天心中奇怪,暗忖道:张老头的死因,他和律香川都没留下任何线索。孙剑那小子不知道去查了个什么,如今孙玉伯一口咬定是十二金鹏王做的,还要连夜去端了人家的老巢?

    且孙玉伯甚至先行一步!

    他愈想愈不对劲。

    “这条路……”

    他倏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有一个娇小的影子。

    他当然看出来那人是孙玉伯,可他身边的却是个女人?孙玉伯身边怎么会有女人?

    陆漫天正奇怪,直至看清了那女人的脸,才惊道:“小蝶,你怎么也来了。”他双目如鱼眼凸起,看见孙蝶仿佛看见了女鬼。

    孙蝶一张脸本是冷若冰霜,如今却嫣然笑道:“陆伯伯,你忘了么?我要去找你的好侄儿呀。”

    陆漫天迷茫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孙玉伯淡道:“是么?律香川的事情,你都不清楚?”

    陆漫天的拳已握紧,指甲用力得发白。

    孙玉伯道:“你帮着律香川伪造朱迎儿的线索给我,这事情你也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当我是老了瞎了,没了下面人的眼睛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张老头死之前手中还紧攥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那颗珍珠是小蝶十岁的时候我送给她的!但是张老头却死了,因为有人不想让小蝶见我。”

    孙玉伯的声音忽然高昂起来,听到的人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后来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直到小蝶和她的朋友来找我,我才终于明白了一切。原来是我一直把豺狼虎豹养在身边,害了我的女儿!”

    这消息太震撼,本就安静的队伍霎时间更是肃静得只听得到雨声。

    陆漫天后退一步震惊道:“怎么会,小蝶也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怎么可能……”

    孙蝶笑道:“是啊,陆伯伯。我过去也一直把律香川当哥哥,把您当伯伯看的。”

    陆漫天看着孙蝶的笑容,骤然间觉得不认识她了。

    孙玉伯高声道:“动手!”

    话音甫落,一阵铿锵金戈之声响起,在冷夜中迸溅出彻骨的寒意。

    “慢着!那孙剑呢!”陆漫天震声道。

    他看到孙玉伯陡然沉下的脸,仿佛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大喊道:“你要为你的女儿复仇,难道你就不担心你儿子的生死?”

    不远处竟又传来一声大喝:“陆漫天,我的生死还不需要你关心!”

    隔着雨帘,两道年轻挺拔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他们身上有好几次都挂了彩,索性没受太严重的伤。

    孙玉伯焦急的眼神忽又泛冷。

    他知道孙剑性子急,而律香川又是个极为阴险狡诈的人,因此这件事情并没有告知孙剑。怕孙剑提前泄露消息,可他也是百密一疏,一心都急着孙蝶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孙剑。

    险些又被律香川钻了空子!

    孙玉伯呵斥道:“你来做什么?”

    孙剑一向心直口快,如今却也哑了口:“我来……看看小蝶……”

    孙玉伯不再给他任何眼神,他向来对待犯错误的人都是这种冷漠的做法,因为冷漠比斥责更让人难受。

    孙剑果然难受得低下头。

    他看向另一个英俊的少年:“是你救了他?”

    孟星魂道:“您也救过我。”

    孙玉伯颔首道:“好!你不错!”

    他已经看出来这少年的投诚之意,转头对着众人厉声道:“杀了叛徒!”

    孟星魂的剑最快。

    在孙玉伯喊出杀字的时候,他的剑就已“咯”的一声刺入了陆漫天的咽喉。

    鲜血如箭般滋射出,溅在他冷俊的脸庞上。

    其他人的反应也极其快,他们本就是孙玉伯训练出来的最锋利最敏捷的刀刃,而犹豫的人,他们的脖子上已滚起了赤红的鲜血。

    孟星魂低下头,他不在意这一场杀戮,只是默默凝了孙蝶一眼。

    孙蝶没有看任何人,她独自撑着一柄伞,垂眸注视着弥漫在足下的血色。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漫天遍地的血将整个雨夜染红。

    但她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她还记得,那天林仙儿在孙府门前,只身握着剑,青罗尽被血色浸染。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血色逐渐被雨水冲淡了许些。孙蝶的心中忽然发紧,不知道如今仙儿如何了。

    只听孙玉伯道:“随我去,杀了律香川!”

    ……

    “轰隆!”

    迭云中闪电与光明骤降,而雷声终于姗姗来迟。

    林仙儿定定地看着律香川以及那插在墙上的一柄冷薄的剑。

    原本半阖上的窗户已大开,冷风呼啸着灌入。风吹得她颈脖上冒出的汗珠都凝了寒气,她一动也不动。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快,她几乎忘了眨眼。

    那柄剑。

    除了那柄剑之外,墙上还钉嵌着一颗光洁如玉的黑棋,它本应该沾上血的,因为它应该从林仙儿的喉咙穿过去。

    但显然他偏了半寸。

    这其中的变数只有那柄奇特的飞剑!

    可它明明被困住了,此刻却是如何出来的?

    窗外,之前布阵的十数人都躺倒在地,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经焦黑。连带着小楼外的枫树也轰然倒塌,跌入泥泞。

    律香川惕骇万分,难不成这把剑真的是妖魔恶鬼不成?

    “轰隆!”

    又是一阵轰鸣的雷声。电光火石之间,律香川终于醒悟——

    飞剑也是凡铁,会被磁石阵的磁性困住。可方才恰好有雷电乍起,雷电干扰了磁石的磁场,原本举着磁石遁的数人俱被轰隆隆的雷电击倒在地。

    因此这把剑挣脱了束缚,可这剑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明白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了!他本是使暗器杀人的人,可是他要怎么用暗器去对付一把飞剑?更别说这把剑的速度是他根本无法企及的!

    墙上的剑已嗡然动了起来。

    律香川霍地大喊道:“她中了毒,你杀我就是杀她!”

    他喊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一步那把剑就能把他说话的喉咙给捅穿了。

    飞剑从他脖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脆声插落在林仙儿身前的桌上。

    谁也没看见飞剑是如何动起来的,因为它太快。但“静”的那一刻却让人过目难忘,因为它很美。

    剑锋划过脆弱的喉咙,细长的血花溅起,当然是一件很美的事。但这美丽却有所残缺,因为飞剑还没有给予他真正的死亡。

    林仙儿眼睫微动。

    律香川摸了摸喉咙,劫后余生的冷汗从他额上冒出:“你想她活,就……”

    忽地,他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他的血愈来愈多。

    他的脖子上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一个血洞!

    迟钝的痛觉从喉咙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太阳穴旁的青筋暴起,佝偻着身子,眼睛不敢置信地落在地上。

    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沾血的白棋。

    林仙儿藏在腰际的两指如剪,眼神冷漠如冰。

    她道:“怎么,你没想到我能杀你?”

    律香川当然做梦也没有想到。

    自己竟然是这样死的!

    自己竟是被一个女人杀死的!

    “你……”他眼眸露出恶毒的神色。

    林仙儿道:“你谨慎了一辈子但看来你还是不够谨慎,不然你就该一见面就杀了我。”

    这一手暗器功夫,是林仙儿年轻时伪装梅花盗学的。手法或许不如律香川高明,但杀人有时候也不需要太高明的武艺。

    一个也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可以杀死一个武林高手,只要他抓住一个恰当的机会。

    律香川的脸上的青筋扭曲狰狞得像毒蛇:“确实……我应该早点杀了……你这个该死的……女表子……贱人……你一定死得……更惨更……”

    那柄剑不知道怎么回事“噔”地震响。

    林仙儿眼神瞥过那剑,却对律香川的咒骂无动于衷,再难听的话她也听过许多,再难堪的死法她也才经历了不久。

    她平静道:“你本不需要杀我,也不需要被杀。”

    世上有许多事,本都不必发生的。

    律香川本不该那样对孙蝶,他也本不需要费尽心思要杀孙玉伯和孙剑。

    律香川的呼吸已几不可闻,他仍心有不甘地喘息着:他本来有深爱他的妻子,信任他的亲人,尊重他的下属......

    他什么都有,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为什么落到这个结局?也许是因为他太贪婪,太不满足,太不知道珍惜。

    可是,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或许他早就死了。

    律香川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他已说不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

    林仙儿静静看着他死去,没有仇恨,也没有怜悯。

    死的滋味不好受,她也曾经经历过。

    过了一会,林仙儿忽定定地凝着那把剑。

    其实她和律香川一样也对这柄剑感到惊奇,不过这把剑看似没有要伤害她的迹象,她也便悄然放松了警惕。

    只是……

    林仙儿盯着飞剑,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中毒了吧?只有蠢货才会把他那种人的话当真。”

    飞剑霍然安静了下来。

    良久,红金色的枫叶也被沾着水汽的秋风吹卷起,静谧地飘落到血泊中,血也逐渐冷了。

    小楼的孤灯摇曳,屋内唯有一人一剑。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也很想知道——”

    林仙儿冷冷地重复了一句律香川的话:“你到底是剑,还是个别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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