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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群玉殿

    阿热执宜虽没限制郭清晏自由,每日安排的行程可谓之满之又满,务求以最快的速度熟悉坚昆风俗以及朝堂。距离储君的册立大殿没几日了,决不能闹笑话。

    郭清晏别说去麒麟殿,就连给麒麟殿传个口信,都被星夙百般阻止。难为这孩子每日想出千百种拒绝的理由。

    时间长了,郭清晏要是看不出其中猫腻,这些年白活了。为了她舅舅兼阿爹的身心健康,只得配合将麒麟殿“忘记”。心中还是非常期待的。

    “晋昌君这是要去哪?”

    郭鸩转过身,没好气道:“柴度神官真是无处不在。”

    柴度抱歉道:“职责所在,还请晋昌君见谅。”

    郭鸩忍无可忍:“神官的职责何时变成了拘禁监视?在下还以为柴度神官心在蓝天,乃高洁之士!”

    柴度并不生气:“神官只听命令,不问对错。还请晋昌君见谅。”

    郭鸩只有一个要求:“本君求见贵国主。”

    柴度抱歉道:“国主在忙大婚之事,烦请晋昌君多等候些时日。”

    郭鸩意有所指道:“同谁大婚?思结部的尤娜公主吗?尤娜公主可不是第一位嫁入贵国的乌护九姓,厚此薄彼,不太好吧?”

    柴度温温柔柔:“晋昌君说的是。国主之事,哪有奴才过问的道理。”

    郭鸩不与他争辩:“不知柴度神官可否同在下一起逛逛这王宫?困在麒麟殿多日,错过了诸多风景。”

    柴度侧身:“晋昌君请。”

    郭鸩昂首在前:“大周风韵确实不凡。”

    “今日最新鲜打捞上来的鱼虾,还有阿爹亲手做的天鹅炙,香儿快来尝尝。”

    郭清晏放下毛笔,快步走来:“古语晦涩拗口,脑子都成浆糊了,还是阿爹挂念香儿。”

    “虾糜毕罗、鱼片粥,都是香儿小时候爱吃的。这沙戈纳尔就是好,有山有水,总算不用天天吃肉干了。”

    郭清晏好奇:“坚昆百姓吃得惯河鲜?”

    阿热执宜道:“饿急了生肉都吃得下,有的吃就不错了。”

    “阿爹说得对,挨饿的滋味不好受。”

    “就算是千古一帝,也没有让全天下人都吃饱穿暖的本事。”

    郭清晏赞同极了:“阿爹所言甚是。”

    “制作乳饼时偶然所得马奶酒,香儿尝尝。”

    郭清晏这才想起:“此次北上带了几坛月药泉水所酿的神仙酿,温阳暖胃,阿爹可愿赏脸?”

    阿热执宜大喜:“不愧是雄兵一方的武威郡王,阿爹跟着享福喽。”

    星夙不止送来了神仙酿,还在阿热执宜耳边耳语片刻。阿热执宜下意识向郭清晏这边瞟了一眼:“下去吧。”

    “阿爹有所不知,这神仙酿要温着喝才好喝。配上莲菜炖肉,真真是赛过神仙。”

    “漠西苦寒,连像样的下酒菜都没有。”

    郭清晏劝道:“阿爹可不能这般想,人穷志可不能短。”

    阿热执宜认同:“香儿说的是。”

    不多时,星夙送了鱼干进来。坚昆人习惯储存食物,鱼干、肉干、菜干,放牧、出征都用得上。

    因为方便,成了最常见的下酒菜。夏日里鱼干最受欢迎,抹上盐巴香料,水腥味全然不见。

    这回不用星夙耳语,长耳朵的都听得见殿外动静。有人闯宫,这可是罪无可赦的死罪,有胆子!

    “香儿就不好奇?”

    郭清晏才不上当:“一切皆在阿爹的掌握之中。阿爹连王宫都料理不明白,如何称雄漠西,剑指王庭?”

    阿热执宜饮下杯中神仙酿:“你我父女,真是心意相通。”

    郭清晏撑头看向殿外,静待大戏开场。军旅之人,常年搏杀,对血腥味最是敏感。声势吓人,却并无血腥味传来,属可调和矛盾。

    “擅闯群玉殿者,杀无赦!”星夙威严的斥责声,同他的相貌有些不相符呀!

    来人并不逞口舌之快,短兵相接,直接开打。郭清晏看向窗外高处:“阿爹不会连弓弩手都没有吧?”

    阿热执宜有自己的理由:“抓贼动用弓弩手,本王的面子往哪搁?”

    不多时,星夙败下阵来。来人双手持刀闯入殿中,细长横刀在烛火的映衬下冷光粼粼,一片萧杀之色。

    来人看向因饮酒双目略微迷离的郭清晏,不知误会了什么。提刀向阿热执宜冲了去。除非刀上染了加血封喉的剧毒,想要在阿热执宜手下讨得便宜,简直痴人说梦。

    “好小子,力竭之下还能在接住老子三招,星夙确实不如你。”阿热执宜嘴上说得轻松,手下可没留情面。夺下横刀反手一击,顷刻间取人性命。

    关键时刻,郭清晏提刀上前。两柄横刀相撞,发出冰冷清脆的响声,听得人心头发寒。最后因力气太大,谁都握不住刀柄。这一局,算是平手。

    “手下留情。”郭清晏态度明确,不容拒绝。

    阿热执宜挥退所有人,自己回桌边喝闷酒。

    郭清晏检查全身上下:“你小子挺有本事,竟从麒麟殿寻到这里。”群玉殿位于平朔殿最南,紧邻月恒殿,引湖水入殿,风景最好。

    郭鸩反手抱住郭清晏,难过道:“香儿,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要不是国主手下留情,你早就成刺猬了!”这是实话。

    郭鸩悲切恳求道:“香儿,我知道时刻忧心武威前途,就怕稍有不慎重蹈覆辙。愧对先祖百姓。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为了你,我甘愿赴死。更是不惜违背良心,背负骂名。只要是你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手段、牺牲多少人,我都会办到。香儿不要每次都牺牲自己好不好?从仆固凝无地,到长庆,再到如今,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你不要每次都委屈自己好不好?”

    郭清晏明白了:“长安之事,你始终在意。”

    郭鸩没接话。郭清晏反省道:“对不住,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我对天神发誓,以后事事与你商量可好?”

    郭鸩不信,不过仍保留一丝希望:“真的?”

    郭清晏拉起他,走到阿热执宜面前跪好:“舅舅,阿爹。这是我认定的夫君,此生绝无更改。您答应也给答应,不答应也给答应!”

    阿热执宜心魂被气走了一半,说话都有些哆嗦:“你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父母尚在,谁准许你私下许婚?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婚事不算,不算!听明白了吗?”

    郭清晏求饶道:“阿爹您等一下,我先同阿鸩说几句。”说完拉着郭鸩向外走去。

    被阿热执宜阻止。国主大人整个人在冒火,暴躁异常:“去什么去?想干什么去?就在我面前说,一五一十都说清楚!都给我跪好了!”

    郭清晏瞪眼:“还不快叫爹!”

    郭鸩看着同样年轻又完全不像的两个人,勉强挤出一句:“爹?”

    阿热执宜侧过身去,声明道:“我可没你这便宜儿子。”

    郭清晏介绍说:“坚昆国主是我娘的亲弟弟,从小养我长大的舅舅,也是我爹。再过几日我就要改姓阿热,成为坚昆储君。这些日子都被拘在群玉殿学习礼仪、语言,熟悉朝堂,为即将到来的册封大典做准备。”

    郭鸩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舅舅?堂堂坚昆汗位继承人,珍贵无比的神血,怎会流落秋瓷?”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香儿你早知坚昆国主是你舅舅,你是来认亲的?为何要瞒我一路?我们不是最亲的人吗?”

    这话阿热执宜可听不下去了:“诶诶诶,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谁和你是最亲的人?少攀关系我跟你说!”

    郭清晏解释:“我同舅舅分离二十年了,谁知道有没有隔阂异心。再说了,万一舅舅不想认我,或是想除掉我,我当局者迷,你旁观者清。结盟第一,认亲第二。谁知道舅舅一直想着我,还让我做他的继承人。本殿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甚光彩。”

    阿热执宜听明白了:“香儿,你一直防着阿爹!”

    郭清晏是有理由的:“谁知道天神开了个玩笑,选我当神血。万一舅舅为了坚昆的将来,阿香也是可以理解的。”

    阿热执宜听不下去了:“你将舅舅想得这般坏,还敢就带些个歪瓜裂枣北上?”

    郭清晏笑笑:“阿香想舅舅了嘛!”

    阿热执宜不吃这套:“少来这些没用的!婚事不作数,就算你娘复活,这婚事也不作数。我坚昆太子,岂能嫁给一个无名小辈!”

    郭清晏问他:“阿爹您说谁配得上我?”

    阿热执宜说不上来,郭清晏态度坚定:“我就喜欢阿鸩,神仙下凡也比不上他!”

    阿热执宜痛心疾首:“简直是鬼迷了心窍,没救了!”

    郭清晏转头看向郭鸩,半是歉意,半是失望:“我以你猜到了。”

    郭鸩摸不着头脑:“猜到什么?”

    这还用问?“猜到我同舅舅的血缘关系呀!我同你说过的,我母族阿热氏,并且每代都有人天赋异禀、得天独厚。”

    郭鸩猜是猜了,奈何猜错了方向。“我还以为,香儿是为了避祸才改名换姓,寄养在秋瓷的,为的就是保护神血。此次北上,除了联盟,更多的是觊觎坚昆汗位。是我笨,没猜到你是公主之女。”

    郭鸩说完给阿热执宜磕头:“父亲在下,请受小婿一拜。小婿真心倾慕香儿,愿为她奉献一切、舍弃一切,此生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还请父亲大人准许我们的婚事。”

    郭清晏帮腔:“阿爹不同意也没关系。北上前,我们在耿二哥的见证下拜了堂。香儿别的不多就爹多,您已经是第四位了。”

    阿热执宜压根没眼看:“香儿,你是女孩子,你还记得你是女孩子吗?”

    郭清晏理直气壮:“阿爹可是教导过香儿,凡事都要自己争取,心爱之人是等不来的。阿爹当时心仪哪家姑娘呀?”

    阿热执宜还是心疼:“都起来吧!”

    郭清晏顺杆爬:“阿爹答应了?”

    阿热执宜手痒:“你先出去,本王同郭鸩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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