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不远处的山头,站着一个青色的人影儿。
木制的棺材被扒开,带着湿气的泥土散了一地。
里面躺着一个男子,一身红色的婚袍,手臂上布满黑色的尸斑,格外扎眼。
白楚楚的手指上不断地渗着鲜血,颤抖着不能自已。
不知在风中站了多久,她缓缓将棺材合上,重新将泥土埋好。插上墓碑的时候,她重重地用鲜血,在那个“夫”字上摩唆了许久。
脑海中闪过阑裳背后的抓痕。想起大婚时,众人夸赞的话,她的师兄长相平平无奇,怎会被夸俊美。
是啊,她早该察觉的,从她推门而入,带着众人去见新郎官似乎,与她拜堂的,与她一度春宵的人,根本不是林墨冰,而是帝皇狐妖。
可即便如此,林墨冰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若不是他引来了妖魔,若不是他将师兄点了穴道,放在一旁的房间里,若不是师兄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他又怎么会被妖魔杀死。
若是,她定会拼尽全力,护师兄周全。
狐妖手段卑劣,不仅夺走了他的爱人,又用计谋抢了他的婚礼。那夜是他,用计谋欺骗了所有人。
站在林墨冰的坟前,手里握着那把刀。白楚楚有些懊恼,当时那一刀,为什么不再准一些?
白楚楚缓缓举起刀尖,闭上双眼,对准自己的脖颈,既然无法下狠心杀了他,那就陪着师兄去吧。
锋利的刀锋一点点割破皮肤,血腥味漫上鼻尖。白楚楚依稀看到,林墨冰在朝她微笑,挥手远远地喊她娘子。
一度春宵又如何?她白楚楚的夫君,此生只有林墨冰一个,将来也只会有他一个。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石子,“哐当”一声将她的刀打落了。
白楚楚双手吃痛,倒退一步,睁开双眼。
一个头戴面具的男人,身着玄色铠甲,全身冒着煞气,正在看着她。
“你就是白楚楚?”那人问道。
“阁下是”
还没等她说完,便被一掌打晕,那人将她扛在肩头,扶了下面具,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西华宫中,花鸟屏风后侧坐着一个人,翘着二郎腿,伸出指尖点着小翎鸟的腹部,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阑裳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
“醒了?”那人问道。
“楚楚呢?”
汐妃抬了抬眼皮,不悦道:“叫的这么亲热,可人家都把刀子捅进你心口了。”
“你不懂。她,只是把我忘了。”
“是,我看你就是一厢情愿,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傻子。”
他已经起身,站在火汐的面前:“所以,她去了哪里?”
“哪里?”他冷笑一声,指指旁边的纸,“被人族的修罗将军挟持了。”
“上面说了什么?”阑裳的心口传来一丝疼痛。
“能有什么,要你三日内亲自去换。否则,就当众杀了她。”汐妃看戏一样地盯着他。
他没有说话,转身向门外走去。
汐妃火速挡在他的面前,说道:“你可知道这是?,又该去哪里吗?”
“忘了问了。”他面无表情地答道。
汐妃翻了下眼皮:“非去不可吗?”
“是。” 他答道,“告诉我吧。”
“唉,千里之外,东徕山。放心,目前她还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你这,衣服都不穿?”
阑裳终于像醒了一般,垂眸看着他:“你不回魔族,在这里做什么?”
“你那是什么嫌弃的表情?要不是我照顾你,你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不识好人心。”汐妃气的差点跳起来。
阑裳轻轻推开他,大步走到了门外。
“喂,等一下,这鸟你得带着。”汐妃慌忙跟上去。
热辣的阳光照在阑裳的脸上,他抬手够了一下,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留着吧。”
“可是,”
“火汐。”他突然回过头来,映在光里的他,语气里满是关切,“不要总是那么坚强,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汐妃一向毒舌,此刻却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刚才他眼神里的关怀,是发自内心的。
东徕山,云雾缭绕,仙气如画,一片祥和宁静。
神无心望着远方,思绪万千。
不久以前,妖族质子扮作美人,接近女皇并趁机杀了它。
魔族圣子火汐,在皇宫设了陷阱,勾结妖族质子,放出了地牢十万妖魔。
质子夺得皇位,妖魔屠了皇城。
人族无奈,只得带领众人逃到东徕山,暂做躲避。
山巅之上,白楚楚身上满是血痕,被绑在一根灵木上。
太阳有些毒辣,她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耷拉着眼皮看着周围的一切。
“白楚楚,你可知罪?”
一个将军,缓缓取下面具,举起了手里的剑。
阳光刺眼,白楚楚试图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公主坐在一旁:“那狐妖夺位,用她做饵,我看,与她无关!”
“无关?”将军拧眉道,“此人该杀,若是她没有叛变之心,当日怎么不杀了那狐妖,偏要留他一命。我可是听说,那狐妖对她颇为痴情。”
公主顿了顿,道:“妖也会有情?”
将军的脸色阴郁,刀尖儿闪着寒光,一如他强大的气势:“她既放过了那妖狐,便是同为罪人。”
公主见他执着,便不再多言,只是担心道:“三天期限马上到了,那狐妖,真的会来吗?”
白楚楚抬眼斜睨了眼太阳,她的心也在同样问道:“他真的会来吗?”
将军的剑离她越来越近,白楚楚看到了一张秀气的脸庞,并未佩戴面具,饱经风霜,正怒气冲冲地注视着她。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的情郎,你来猜一猜,他到底会不会来?”将军挥剑冷声道。
刀锋割破皮肤,钻心地疼,白楚楚却似乎已经习惯了,一声都没有哼。
见此,那将军轻蔑道:“你在忍耐什么呢?疼就叫出来呀。”
“他不会来的。我只不过是他,玩弄的玩物罢了。”白楚楚虚弱地说道。
将军看了眼逐渐西沉的太阳,恨恨啐了一口唾沫,道:“难道,他”
正犹疑间,一个人影却出现在了山脚下。
“来了!”底下等待的侍卫道。
“你确定就他一个人?”将军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
将军勾起唇角,整个东徕山,埋伏着十万仙士,只要进来了,就是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白楚楚俯下眼,她记得,那天阑裳孤身一人。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一身红衣纷飞,风呼呼地缭乱了他的银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衬得鲜红如血的红愈发醒目。
“楚楚,你不要害怕,我来了。”他唤她道。
白楚楚攥紧了拳头,咬了下嘴唇,嫌恶道:“你走吧,我不要你来救。”
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很认真地说道:“楚楚,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白楚楚的心一瞬间乱了,怒道:“滚,你给我滚!”
突然,看到了她身上的剑伤,阑裳眼神微变,一掌打在将军的胸口:“她是你伤的?”
将军躲闪不及,咳出一口鲜血,将剑对准他:“是我又如何?你若是敢轻举妄动,我必定杀了她。”
“神无心!”他喊他的名字,“对于我而言,江山没有她重要,权势没有她重要。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有她重要半分。这一次,你会为你的利用,而后悔的。”
“少废话,还不束手就擒。”
转眼间,十万修士已经埋伏,围了上来。
人群中,阑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将目光投向他:“遥川,你来了。”
“狐妖,你弑君篡位,罪无可恕。今日,就用你的血,来祭奠人族吧。”遥川的目光冰冷,对他的恨毫不掩饰。
六月的天,开始下雪。
一片一片,落在他的红衣上,与他的发色融为一体。
他抬手拨弄乱了的发丝,眼神有些迷离:“我可以恕罪,可是,她是无辜的,只要放了她。”
“那是自然。”遥川说完,提着剑刺了上去。
“哥哥!”
就在这时,阑依率领众妖,已经赶来。她的身后阑忧负手而立,碧天涯音白衣纷飞,站在云端。
一声鸟鸣传来,火汐踏着地狱之翎,环着百鸟朝凤,虎视眈眈地瞧着下面,星月正伴在他的身侧。
“阑裳,你不要怕。魔族就是你的后盾。”他朝他喊道。
这一次,所有人都来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可,却不是他想要的。
阑裳抬指,催动醒魂,张开了一道屏障,对着周围的人说道:“我改变不了结局,改变了你们原本的命运。如今,却将你们置身危险,为我而战。”
“我是个罪人,辜负了最爱我的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无法保护疼爱的妹妹,违背了对我的期待。现在还要你们互为仇敌,自相残杀。无论是谁死了,我都无法获得救赎。”
他闭上双眼,露出狰狞的面目,长出獠牙,露出耳朵,双目红的要滴出血来。
“哥哥,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错。”阑依哭着说道,“你不要做傻事。”
“是啊,阿裳,我不该放你一个在人族,即使你会恨我,我也不该放开你。”碧天涯音满眼悲怆,“你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