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裳死了

    密密麻麻的雪,不断从阴沉的天空,掉落下来,北风呼啸哀嚎着,如刀子一般刮过脸庞,生疼。

    既然无法改变这宿命,就让你们平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我最后的夙愿。

    大量的灵力外涌,阑裳的身体仿佛一个纸片,勾在风中。

    “依依,遥川,火汐,答应我,你们要好好地活着。我死了以后,不要再起任何战争。”

    遥川的眼神里满是不解,他慢慢将剑放下:“为什么?”

    越来越虚弱的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白楚楚还记得那时他的神情,没有难过,反而是种久违的解脱。

    他定定地看着白楚楚,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人。他思虑了许久,颤巍巍地开口道:“楚楚,你有没有对我动心过?”

    白楚楚扭过头去,不去看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

    他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不甘地追问道:“真的没有吗?哪怕”

    他顿了顿道:“一点。”

    白楚楚突然将头扭过来,怒目圆睁:“杀夫之仇,夺夫之恨。我此生与妖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雪打湿了他的毛发,他不再挣扎了,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若是,某天你想起我的时候,可否来东徕寻我的尸骨?”

    雪很快盖住了他的身体,好冷。他蜷缩成一团,耷拉着脑袋,眼睛却时刻看向白楚楚。

    无人回答他,也无人应他。

    灵力飘散的最后一刻,化成一只狐狸的阑裳,拖着无力的身体,一点一点艰难地蠕动着,试图爬到她的面前。

    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爬痕,血迹斑斑的热气,融化了刚下的雪花,嫩绿的草木,从厚厚的雪下探出头来。

    可最后的最后,他也没能够到白楚楚,便闭上了眼睛。

    也或许,你根本不会想起我。

    他对自己说。

    *

    遗夏元年,十二月。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一个人,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头戴斗笠,行走在漫漫风雪之中。

    她的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冷风呼啸,她一深一浅,艰难地迎着风走着。

    四周荒无人烟,苍茫的天地间,却出现了一座客栈,散发着黯淡的光。

    那人举起冻僵的双手,呼了口热气。可天气太冷了,呼出的气很快凝成了冰霜。

    她来不及多想,抬手遮了下帽檐,抬脚便朝着客栈去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冷风裹了霜雪,从门外毫不客气地灌进来。

    老板娘美丽又热情:“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那人从怀里取出几棵药草,放在柜台,道:“身上无银两,凡请通融一下。”

    那老板娘却眼尖的很,讪笑一声:“哎呀,客官说笑了,我看刚才那玉。”

    那人慌忙护住胸口的衣服,说道:“这个,不卖。”

    老板娘转了几下眼珠子,笑着收了草药,道:“没问题,只是这药材实在不值几个钱,二楼有间柴房,勉强能用,还请您去吧。”

    “多谢!”那人并不多言,拍了拍身上的残雪,便上楼了。

    门上结了很厚的蛛网,一群刚出生的小蜘蛛在上面爬来爬去,房间潮湿,发出刺鼻的味道。

    白楚楚望着破旧的木板,随手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憔悴的面容来。

    她一屁股坐了上去,连尘土也没有擦拭。

    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距离上次那狐妖捏碎自己的妖丹,死了,已有三年。

    这三年,她独自一人,飘荡在天地之间。哪里有需要救死扶伤的人,她便去到哪里。

    终日里完成她,救死扶伤拯救天下苍生的梦想。

    而每当想起狐妖的时候,她总是面色平静。或许,她根本不愿,也不会想起他。

    窗户的纸破旧不堪,湿湿的雪气从破洞中,呼呼地打进来。

    白楚楚觉得有些冷,可她身无分文。

    思虑一番,她轻轻将房门打开,探出一个脑袋来。

    隔壁的房门正好打开了,走出两位面容俊秀的一男一女,正好六目相对。

    白楚楚有些窘迫:“可否借些炭火,实在是太冷了。”

    其中一个身材略高的公子,本不想管这事。那稚嫩些的女子却朝她笑了笑:“你尽管来取,我跟客栈说一声,到时候报我,不,他账上即可。”

    那高个子公子,眼里满是宠溺:“你呀,又多管闲事了。”

    “那便多谢两位了。”白楚楚也不想推脱,若是没有这木炭救命,夜里怕是要冻死的。

    点了木炭,隔壁女子又送来一床暖被,白楚楚躺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奈何桥。

    奈何桥上站着一个人,拖着鲜红的嫁衣,略显诡异,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你为何现在才来?”

    那背影并不回头,声音里带着哀怨。

    白楚楚的眼角湿润,想要追上那背影,可她的脚仿佛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只得抬起手:“师兄,我,你放心,我这就来陪你。”

    绿油油地火光乍起,那人突然全身颤抖,骨头咯吱咯吱地作响。

    “咔嚓”一声,头颅转了半圈,面部对着白楚楚,身体纹丝不动。

    那是一张艳丽的脸,眼角流着血泪,幽幽地道:“处处,你看我是谁?”

    竟然是那狐妖!

    这个梦实在是太惊悚了,白楚楚猛然惊醒,窗外的风哀嚎着,很是凄凉。燃着的炭火,冒着零星的火星,蹦在地上,又突然熄灭了。

    白楚楚隐在黑夜里,并不点灯,一个人坐了许久。

    等到夜半,她翻了个身,躺了下去。不一会,她感觉眼皮子实在沉重,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铺天盖地的风雪,砸在窗户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白楚楚伸手裹了下被子,觉得房间里越来越冷。

    红色的炭火,火光越来越微弱。悄然之间,炭火的外侧,开始显现出盈绿的光芒。

    屋顶上投下一只可怖的黑影,两只硕大的眼睛,闪着红色的光。那黑影慢慢靠近,张开锋利的獠牙,突然朝白楚楚扑去。

    一道绿光闪过,只听得一声惨叫,黑影快速逃遁,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火光重新恢复了明亮,屋子里的温度骤然升起。门外立着一个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清晨。

    房门早早地被敲响了,白楚楚边穿上外衣边道:“谁?”

    那人咳嗽一声,声音沙哑,说道:“隔壁的,有事相求。”

    转眼间外衣已穿好,白楚楚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是那个高个子的公子。

    白楚楚开口道:“请问,有什么事?在下愿意效劳。”

    那公子摸了摸脑袋,一时间有些尴尬,道:“昨日对不起了,我不是刻意要不管你的。”

    白楚楚看着他的神情,说道:“无碍,还要多谢那位姑娘的善心。可是,生了什么病?”

    那高个子公子也顾不得多说,荒忙将她引到了隔壁。

    果然是有钱人,房间里的陈设果然好的多,白楚楚坐在床沿,只见昨日还活蹦乱跳,欢声笑语的女子,此时却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白楚楚连忙上前探她的脉搏,突然,她脸色一红,看向那高个子公子。

    他倒是满脸紧张,只在意那女子的病情。不等她开口,便急切地问道:“怎样?”

    白楚楚命他拿来纸笔,边写边说道:“我随身唯一的药草也给了店家,这样,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可去寻些药来。只是,这下了风雪,方圆十里又无人家。”

    “无妨。”

    那公子的眼睛始终盯着床上,拿了药方,便如一阵风,很快便出门不见了。

    白楚楚叹了口气,那女子却睁开眼来。

    “原来你没睡着。”白楚楚说道。

    那女子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朝她笑笑:“我骗他呢,若是我不装得像一点,他怎么会珍惜我呢?”

    白楚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呆坐在那里。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呢?”女子突然问道。

    白楚楚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听了她的回答,女子似乎不怎么意外,暗自说道:“阿严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男人呢。你应该看出来了吧,阿严他,并不是一个人,是只妖。”

    白楚楚点点头,妖和人还是有些区别的。在于气质,在于外貌,尤其那些生的特别好看的。

    “可是,人妖殊途,姑娘还是谨慎些的好。”白楚楚说道。

    女子摇了摇头:“医者,您说,爱一个人,管他是人是妖。他对我好,我爱他,不就可以了,不是吗?”

    白楚楚默不作声,似乎在思索话里的对错。

    “以前,阿严还是个小狼崽的时候,有天把我家的鸡给偷了,我看它长得可爱,便瞒了父亲,说自己叫下人给炖汤喝了。随着我一天天长大,阿严它却缠上了我。为着这件事,父亲请法师,搬家,都不能阻止阿严。开始我不能理解,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直到有一天我在丛林中迷了路,是阿严寻了三天三夜,才将我寻回来。”

    “再后来,我发现我离不开我的阿严了。”讲起这些的时候,女子的眼里满眼都是光。

    白楚楚静静地听着,突然,女子看向他:“那你的爱人呢?”

    “死了。”白楚楚垂下眼眸,遮掩不住地荒凉与孤寂。

    “对不起,我不该提及的。”女子一脸愧疚。

    “无妨。”

    “那你时常会想他吗?”

    白楚楚点了点头:“夜里的时候,偶尔会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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