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此行后，陈伊特意问彭琳要了攻略和手绘的简易地图。

    在菩净寺附近，有三家口碑好的饭店，她选了离寺第二近的这家。

    她把菜单递给他，让他去研究，自己则拉着服务员絮叨：“麻烦提醒一下厨房，我们的菜，都用纯植物油，如果没有，到隔壁买一桶，算我们账上。素菜不要加高汤和肉那些。”

    让人家临时去买新锅，那有些过分，这点只能将就。

    服务员笑着说：“你们是要吃斋吧？菜单背面就有，那一页的菜，都是纯素食。”

    陈伊目瞪口呆。

    服务员又解释道：“我们开在这里，主要是做烧香客的生意。信佛的人，初一、十五是要吃斋的，所以我们一开店就定了斋菜食谱。请放心，厨师做斋菜，用的都是单独的厨具，客人用的碗碟筷，也是不一样的。”

    她笑笑，接着说：“有些客人很讲究，是完全不能沾荤腥气的。”

    这服务真行！

    陈伊安心了，嘿嘿乐着问她多要了一张菜单，拿来研究自己想吃的菜。

    这家店不仅服务好，菜式也新奇，陈伊一口气点了四个荤菜。服务员又提醒：“菜的分量比较大，如果还要点斋菜的话，那可能会吃不完。”

    这么实诚的店，太少见了。陈伊心情大好，笑着说：“难得来一次，我想尝个鲜，多点两个没事。你跟厨房说一声，我们的菜，分量都减半，钱照付。”

    她又提醒旁边的杭宴息：“你也一样，难得来这边，有新鲜口味，就都点了。让厨房每样少炒一点，那就不怕吃不完了。”

    只要她能重新高兴起来，那别的都不重要。杭宴息听话地点了四道斋菜。

    饭菜味道好，同伴不安利斋菜，也不弘扬佛法，陈伊吃得很痛快。一顿饭吃完，之前的恩怨也散了。

    陈伊提醒他：“下午还有一场祛疫祈福法会，我们早点去签字排队吧。”

    “好。”

    陈伊抢先买了单，理由也充分，她说：“你付现，她不一定有零钱找。我这个更方便。”

    “好。”

    因为刚才顺便买了两瓶水，包变重了，因此熊猫又回到了他肩上。

    陈伊怕一会祈福时做错什么会闹笑话，特地向他请教礼仪。

    他很乐意教她这些，一边示范，一边讲解。

    陈伊很快就学到了，还自编了口诀：“右中左上右跟上。手心朝下，我来拜；手心朝上，我要福；握住手，我纳福；手心朝下，搞定啦。哈哈，我会了。”

    他也笑，再提醒：“站起来还有问讯。”

    他停下来，慢动作示范了问讯。问讯的手势相对复杂，为了让她看得清楚，他是面对着她来做的。

    陈伊照着学，两人对着鞠完躬，她才意识到这有点夫妻对拜的意思。

    停停停，还痴心妄想什么，能不被他洗脑成受苦受虐还享受这种伟大的“圣人”就不错了。

    祈福法会也要念经，信众和寺人都是站立的，没办法摸鱼打瞌睡。

    他们依然选择了站在队尾，他能专心跟上念经的节奏，陈伊则要咬着嘴对抗睡意。

    等熬过这劫，她一出了寺门就精神抖擞，忍不住问“大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一听到这个，就莫名其妙地开始精神恍惚。真的，我听你帮我录的那段也一样，睡不着的时候，只要听上三四句，几乎是秒睡。简直是助眠神器。”

    他也很不解，反问她：“这种现象，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摇头，很困惑地说：“不知道啊。认识你之前，我只有我爸被坑那次拜过佛。但我记得很清楚，那些人念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困，只是不耐烦。不过，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念的东西不正确，那些骗钱的家伙，谁知道有没有参加业务培训。反正这些嘛哩嘛哩哄，我们又听不懂。”

    他笑了，很认真地夸：“你很聪明。”

    陈伊快高兴死了。眼前这人，虽然做不成男朋友，虽然讲道理的时候有点冷漠，但他夸了她那么多次呢。这一次又夸得这么真诚，陈伊瞬间就原谅了他。

    但是他又问：“你要学吗？我可以教你，没你想象的那么难，只要用心……”

    “不要，不要。”陈伊见他不死心，仍期盼地看着自己。她想起上午的事，连忙装病撒娇，“杭宴息，我头疼呢，刚才那么困，我强忍住不睡，好艰难的。现在头还痛着，很难受。”

    他立刻保证：“好好好，不提了。”

    陈伊暗自欣喜：哈哈，原来这家伙怕这一招。以后他再跟我讲道理，我装病就好了。嘿嘿！咱也勉强算个小童星，有演技基础的，不怕不怕。

    返程比过去时和谐多了，陈伊没再开音乐，而是开启话痨模式，和他说起身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力图让他沾点世俗气。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他兴致缺缺，只好又把话题拐回到自己身上。

    “上次我问你，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你还没答呢。”

    他还在思考，陈伊已经抢先排除了一项：“不修行。”

    他知道这事急不来，就说：“文艺工作吧，你唱歌很棒，绘画也不错。”

    陈伊很纠结地告诉他：“我很喜欢上舞台唱唱跳跳，但我知道，我这点才华，也就比一般人好一点，达不到出类拔萃的程度。如果从事这一行，别人只会看到这张脸，觉得我就是个靠脸上位的花瓶。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拍完《搞笑街》以后，就再没接过电视节目或者影视工作。”

    “《搞笑街》是什么？”

    “情景剧，演员都讲方言，你应该看不了。这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经济电视台偶尔会重播，地方台。”

    他点点头，说：“那你还是考虑绘画方面的工作吧。”

    “嗯，我朋友也是这样建议的，她想去搞工艺美术设计，喊我一块去。就那些摆家里的装饰品，异形家具也包括在内。唉！我要是能像大心心的设计师一样有才华就好了。”

    “大猩猩？”

    陈伊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们这，发前鼻音和后鼻音时没那么注意，我是说大心……心……”

    她把两个心字的发音都咬准了，接着解释：“就是那把心形椅，索芙特，哈特。我英语不好，发音可能不太对。”

    他笑了，说：“我知道了，我以为那样的椅子会不适合用来坐，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

    古董家具对阵现代创意家居，隔着几百年，有N重代沟。

    陈伊忍不住问：“那种木床板，你睡一觉起来，不觉得身上痛吗？”

    他摇头，随即想起她在开车，看不到这个，就再解释：“一直睡这个，不觉得难受，睡硬的对身……”

    “你不要跟我安利，我睡不着的，一躺下来，哪哪都疼。真的，仰卧的时候，后脑勺，屁股，手肘都不舒服，就连脚后跟都疼。侧卧就半边身子一起疼，特别难受！我从小就痛感强，擦破点皮都疼得受不了，好惨的。”

    她一说到痛或者惨字，就特意拉长音，加重效果，他果然不啰嗦了。

    杭宴息想起没送出去的东西，就说：“一会……你到我那坐坐吧？”

    陈伊有理由怀疑他要把她叫进去强行安利硬板子，连忙找借口：“下次吧，我答应了朋友，要去帮她的忙。”

    守信是美德，他只好作罢，说：“好的。”

    陈伊确实和榛子约了一块去做指甲护理，但时间上没压得那么紧。现在为了圆谎，她打算将人送到车库，就立刻赶去赴约。

    杭宴息下车前，很郑重地对她说：“今天辛苦你了，我想送你一样东西，等你……”

    陈伊赶紧摆手，装出一副很急的样子，加快语速说：“不用这么客气，那边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他点头，看着她倒过车，驶离了这边，才快步走向电梯。

    陈伊看一眼后视镜，暗自吐了口气。

    接下来两天，她出门前，都先从猫眼打探一下过道里的情况，确认B座没什么动静再走出来，经过时也特别小心，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5号下午，她想溜出去弄个晚饭回来，出门前照例往猫眼一瞧。咦，B座外站着的那个，居然是她以为早就回去了的韩嵩。

    人家辛辛苦苦帮她弄来了大心心，还没道谢呢。陈伊顾不上对硬家具的怕，急匆匆打开门，走过去打招呼：“韩嵩，你好，那个椅子……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太感谢了，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对了，椅子的钱，是给现金还是转账？”

    她急急忙忙说了一大堆，韩嵩始终一言不发，一直在认真地审视她。

    “韩嵩，还留在这干嘛？”杭宴息的声音由远及近，语气也不太好。

    韩嵩看一眼屋里，再看一眼陈伊，皱着眉走了。

    那位说话的口气，好像是她耽误了他们的大事。陈伊讪讪地回转，因此没看到杭宴息跟到了门口，看着她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