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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情丝

    身为一个“死人”,杨九娘不方便就这么往寺里去。她找了个僻静处,将头发束起,从一处民居“借”了套衲衣,往脸上抹了些灰,抹匀了拍几下,让肤色自然些。再往水缸里一照,俨然就是个其貌不然的糙民了。

    她随着香客进去,连走了三个大殿都不见要找的人。她从地藏殿出来,被一个小沙弥叫住。

    “这位施主,方才那梨核,可是你丢下的?”

    杨九娘回神,装出一副蛮横样,不客气地回道:“是我又如何?”

    旁边几人便投来谴责的目光,小沙弥道:“僧值有请,施主随我来。”

    杨九娘不动,旁边人指指点点,她装着不情不愿的样子,跟上了小沙弥。

    小沙弥一路往东,将她引到一处小院子,请进右厢房,客客气气道:“请稍等。”

    他小心恭敬地上了茶,再目不斜视地退出去。

    台矶上的不休隔着门,远远地朝里边行礼,小声道:“施主大安。”

    他这礼,可不是一般的见客礼,显然猜到了她身份。

    杨九娘不再遮掩,以女声道:“请进来说话。”

    不休不动,她再催:“你不想我被人看到吧?”

    不休垂首迈进,杨九娘反客为主,将门推上,再后退几步,远离了他。

    “冒犯了,请师傅见谅。”

    不休躬身再行一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杨九娘坐下,摸着茶碗,正经道:“我来,一是要谢师傅出手相救。二是要带一个人走。三是有事要问,劳烦师傅帮我解惑。”

    不休点头,主动道:“林施主病重,三天前离了寺。您……不必担心。”

    又是重病,又不必担心,前后矛盾,想必是他想了法子,护住了梨儿。

    “多谢。那密道,师傅是几时发现的?我想了许久,也闹不明白这密道为何通向凤梧宫。师傅是善人,我不瞒你,宫中有三处密道,我都知情,唯有这一处,竟是先帝也不曾提及。”

    不休垂首,后退了两步,挨着墙了,才答:“想是失了传。”

    杨九娘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勉强,认真道:“皇帝如今沉迷道术,难保哪日故态复萌,又要翻旧账找寺庙麻烦,再有……我只信你,便只告诉你一人:大雄宝殿内有一道保命符,日后若有变故,只要这天下姓梁,便可取之度难。你过来些,我告诉你它在何处。”

    不休很是为难,上前两步又停了。

    杨九娘叹道:“我恨这些神神道道,但我知世道艰难,若是烧了这条路,又要多出不少人间惨剧。我是真心相助,师傅,你仔细看着。”

    她用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飞快地写字。

    陈伊好奇,但这些字,真心看不懂,好在和尚看得懂。他点头,又后退,再道:“施主宅心仁厚,福慧双修,必有……”

    他突然转了话风,跪下认罪:“当年批命,是不休所为,我不知那人是你,不该妄言,害你……”

    “等等,我先问你,这些年,推演出地龙、旱涝并传信给我的人,是不是你?”

    不休不答,伏身触地。

    杨九娘起身,亲自去扶。她才挨到他衣角,不休像见了妖魔鬼怪似的,惊得狼狈地往后跌去。

    杨九娘失笑,柔声道:“难怪那位早年不显,到这些年才声名远扬,原来是借你的东风,果然不要脸。你快起来,早些忘了这事,有没有那批命,我也逃不掉的。先帝从前恋慕我那死鬼爹,为世俗不容,求而不得,自此念念不忘。当年才会派人南下寻我,对我另眼相看。说句不好听的,当年若不是他掏空了身子,只剩一幅残躯,说不得就纳了我充他的后宫。这全是那家子的错,怨不得你。我怼你那师傅,全是厌恶他装腔作势的缘故,与这事,不相干的。”

    不休一言不发,膝行一段,远离了她,重新跪好。

    杨九娘叹气,真心实意道:“师傅于这天下有大恩,至诚至善,功德圆满,修行必成。”

    她双手合十,郑重地行一礼,推开门离去。

    陈伊快急死了:姐姐,你看仔细点啊!这和尚不稀罕修行,人家稀罕你。这么聪明一姐们,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这惊慌失措、不敢对视的模样,可不是畏惧你的皇后威仪,分明是近情情怯。我都听到他那打鼓一样的心跳声了!

    天呐,劈道雷下来,点醒点醒这姐们吧。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没有风,也没有雷。

    陈伊正懊恼呢,已经走远的杨九娘突然回首,对上了不休痴痴的恋目。

    欧耶!逮了个正着,九娘啊,快留下,快留下。和尚哥哥长得帅,痴心一片,默默奉献,你把他拐去跟你远走高飞啊!

    两人相顾无言,陈伊急到连台阶都帮他们数清楚了。一共就五十三级,九娘,你可是有武功的人,几个大步就飞上去了!快点快点。

    屋里的那个先动,双手合十,远远地行一礼。

    我去,心上人要走了,你还害羞个锤子!

    杨九娘笑出了声,挥手道别,痛痛快快地走了。

    簪子无声流泪。

    我要做媒,陈媒婆要上线啊,老天爷,求求你,给我一张嘴吧。

    离了寺,杨九娘一路行走,一路唱小H曲。

    陈伊一点都不觉得美妙,恨不能“当当当当”敲她的头。

    你前夫单方面“丧偶”,你这不就恢复了单身嘛,碰上这么好的人,就算不立地成婚,好歹也给个机会,相处相处,盘算盘算呗。

    她再着急也没用,下了山的杨九娘丝毫不留恋。她找家裁缝铺子,买了两身成衣,金瓜子兑散成了几粒碎银,转身又买一堆吃食,啃着肉饼子出城去。

    那衣服,一套打在包袱里带上替换,一套送去了借衫的那户人家,从屋后的破窗子悄悄塞进去,也算有借有还。

    她刚要走,又发现了人家院里那头驴。她翻墙进去,逗了那驴几句,解了绳,牵着在院里走了几圈,怅然道:“你这么乖,终究不是我家黑子。”

    她抚抚这灰驴,从包袱里摸出块饼子,撕碎了喂给它。待驴吃好了,她将绳绑回棚架上,仍从原路翻墙出去。

    杨九娘并不急着赶路,她看什么,陈伊跟着看,总算知道之前说的星辰标是什么意思。先走的那一波,沿路做了记号,有时是墙角,有时是柱子,有时是路边大石上,图案不完整,个个不同,更像小孩涂鸦或是无意蹭到的泥渍,并不显眼。

    但显然这是有规律可循的,杨九娘能完全分辨它们和自然痕迹的区别,一路无误地前行。

    她会挑些价格低廉的铺子打尖住宿,常和人拼个桌,听人天南海北地扯那些闲言。

    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面不改色地听人讲荤段子和野闻,会放声大笑,那坐姿更是豪放。现在的她,和从前那位娘娘,竟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让陈伊想起曾听到过的一句话:有的女人如水,并不单指温柔,而是她能随时调整自己,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尽量让自己舒适自在,就像水能适应形态各异的容器。

    也许我错了,她的幸福,并不一定要建立在找一个男人作伴基础上。

    杨九娘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循着标记前行,尽情地享受这种自由的畅快。陈伊看着天黑天亮,始终弄不明白她为何还不赶去会合。

    这一日,客栈里一个皮货贩子喝多了,在堂中嚎啕大哭。

    掌柜的上前相劝,他伏桌不起,哀道:“我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依旧赶不上了。叛军突然改道,行军神速,只怕这三五日就要攻到京城。我的家人遭罪,我却不能守着她们,护着她们,我还算什么男人!”

    他痛苦地捶桌,掌柜的心疼桌子,也很痛苦,哀求道:“杨老板,快停手,仔细伤着了。切莫自个吓自个,京里有皇上在,定能守住。”

    杨老板哭得更伤心了,痛骂自个:“都是我贪心,非要将铺子开在当街处,如今……”

    他往自己脸上扇去,杨九娘上前,抓了他手腕,冷声道:“哭也无济于事,好生照看好了自个,不要让家人担忧。说不得……一切如掌柜所言,不会有那样的惨事。”

    陈伊都听得心惊,路上听来的闲话里,有几个传言就是说的梁邛曾放言:攻城有什么难的,不开,尽屠之。贪生怕死的多,自会相帮。

    杨老板抹一把泪,连日来的疲惫和担忧,使他再撑不住,困倒在了桌上。

    杨九娘看一眼堂中面露愁容的众人,垂眸道:“掌柜的,劳烦打包些吃食,我要赶路。”

    “嗳嗳嗳。”

    簪子陈很快发现了让她更纠结的事,这姐姐,她往回走了,还是加速模式。这轻功特效,吹得簪子都受不住,快到压根看不清四周是什么样子。为了避人眼目,九娘都是走的高处,只在屋顶、树梢上飘,实在累了,就落在人家马车顶上蹭一段路。天黑了也不歇,这种不要命的玩法,让簪子陈愁得不得了。

    姐姐,你不是皇后了,回去也做不了什么,这些不关你的事啊!历史的车轮,不是你一个人能阻挡的。

    更让她抓狂的是风尘仆仆赶回京城,人家又跑回宫里去了。这次不走密道,翻的墙,她先听一会动静,巡查的人一过,翻。找个角落待着,再听,再翻。

    总算到了目的地,她用顺来的迷药搞定守卫的人,钻了三间屋子,集齐了三个娃,撕了帐子,一层一层,将他们全绑在自己身上。挂满了娃,再翻几次墙,回到了她的凤梧宫,一刻不歇,推开柜子,钻进那条陌生的密道,走出去两步,又转身,细心地将这边掩好。

    密道是黑的,陈伊听到杨九娘嘀咕:“怎么没砌石砖?”

    她手上只有一颗珠子,刚够照亮眼前这寸地,好在这密道没那么多花样,一条道通到底,直到被板子挡住了去路。

    杨九娘停下来思考半刻,试着敲击。

    陈伊高呼:我知道我知道,轻轻重重轻轻重。

    她喊不出声,杨九娘却敲得一下不差。敲过,那边没得动静,杨九娘急切,双手贴上去,用力一推,前方发出很大的木头嘎啦声,板子前倾,没能完全倒下,但不妨碍杨九娘前行,她护着孩子们的头,再推开些,挤了进去。

    她捏着明珠来照亮,正好对上一个半裸半遮的胸膛。

    “不休?”

    不休师傅慌手慌脚整理衣衫、后退。

    裹成了大滚筒的杨九娘丝毫不觉尴尬,先笑,再大大方方道:“打扰了。”

    她把声压得极低,盘腿坐下,喊他帮忙:“来帮我卸一下,方才费了我好多工夫才捆好。给他们嗅了一点点迷药,你给看看,要不要紧?事急从权,我不会带孩子,没法同时哄好三个。”

    不休上前,帮着解开了那被撕成宽带的帐子布,将孩子们都抱过去,放在被推得歪斜的床上,依次把过脉,再道:“还好。您这……”

    “什么您呀您的,叫我九娘就成。这是二三五皇子,我想托你尽快给他们剃度、烧戒。”

    不休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杨九娘叹息,改口道:“励致住哪座院子?”

    不休垂眸,艰难地道:“南下了,去飞升寺讲学、传经。”

    杨九娘失笑,气道:“跑得可真快。”

    不休不言。

    杨九娘收了笑,正经道:“如今这形势,想必你是知道的,老和尚虽然贪生怕死,却是个聪明人。他猜得没错,这天确实要变了,经了几代昏君,窟窿太多,便是神兵神将来了,也无力回天。稚子无辜,他们日后的下场,你想得到的。”

    不休鼓起勇气抬眼看她,见她笑盈盈地回看,那些自惭形秽便散了个干净。

    他点头,小声道:“剃度不难,只是烧戒之苦,成人尚难承受,他们……”

    杨九娘也心疼,咬牙道:“他们才多大,人生不过刚起了个头,逃是逃不出的。新君再仁慈,为着往后安稳,也断容不得他们,唯有这,还能有一线生机。光剃度,难以取信,烧吧,熬得过,便活,熬不过,那也是他们的命。别的事,我去想办法。不休,眼下我只有你能信赖托付,我还要去做一件要紧的事。这些孩子,就拜托给你了。”

    不休点头,红着眼眶,沉声道:“保重。”

    杨九娘笑着点头,小声道:“晚些时候,我亲自来道谢,你且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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