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欲望号,然后呢?

    安平张张嘴,想多少介绍点,但对着个一无所知的人应该说什么……她连自己是啥情况都搞不明白,还能理解别的吗。

    更何况,关于欲望号他知道的也不过是些鸡零狗碎的传闻罢了,随便乱讲搞不好要误导这位新兵蛋子——她更需要的是扫盲,不是小道消息。

    这予情要是知道高低得喊几声冤,她情报补完一向可以的。

    于是安平犹豫了下,模糊道:“……是一帮从官方独立出去的古怪家伙,向导行事比较激进,一般来说,第二世界开荒这种事,谁能进谁进,谁想进谁自己开门,门都打不开,进了也是死……但欲望号的向导不管这个,如果有人不巧出现在附近,他会把人全部带进去。”

    想进去的人可省事,不想进去的就要丢命了,千辛万苦活下来最后还得求他把自己捎出去。

    这不叫行事激进,这叫恶劣。

    进出的事暂且不提,大名鼎鼎的欲望号出现在这座平平无奇的低空尺岛屿上,这件事本身透露出来信息让安平心中直发沉。

    要知道,不是每座岛的第二世界都值得开发,有些在主人消逝后经历了漫长的时光,早已衰败枯竭。

    这些已经和岛屿同化的隐形气球终将失去浮空的能量,裹挟着岛屿不断下沉,直至坠入人间。

    而现在他们来了,这群刁钻老辣的家伙静悄悄地进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第二世界。

    “有方向总归是不幸中的幸运,不至于到处乱窜。”安平轻吁口气,“这桥下面安全吗?”

    “暂且。” 予情低头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水面,配合地颔首,然后才慢悠悠道:“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嘛,就问三个问题?”

    安平:“……您请。”

    这名眼中总带笑的女性松开她撑了半天的脸颊,露出红澄澄的两个巴掌印子,有点滑稽:

    “第一个问题,我是哨兵?”

    安平怔了怔,随即肯定:“你是。”

    还以为她叽哩哇啦要先问哨兵是啥向导又是啥呢。

    “第二个问题,要怎么做,我加你才能发挥出大于2的实力?”

    “……”安平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呃,这个待会儿再说,先问第三个。”

    予情耸耸肩,“那第三,咱们能出去了吗,蹲太久痔疮要掉出来了。”

    安平没来得及对她的痔疮发表评价,只一想到要离开这个狭窄的舒适圈,脸上顿时又泛出了几分菜色。

    他支支吾吾着选择返回上一层:

    “你怎么知道哨兵和向导结合能提高能力?”

    哦哟,新词:结合。

    予情笑眯眯地又撑住了她的腮帮肉,露出雪白的牙花子:“你告诉我的呀。”

    “我什么时候?”他连哨兵为何、向导为何都没跟她解释清楚,她却从确认自己的身份直接蹦到了结合上。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能解释我的两个疑问,一,你对我的态度,”予情慢悠悠地竖起两根手指,“二,向导跟哨兵的关系。”

    安平是向导,身为向导的安平对她警惕有,别扭有,信任也有,唯独没有恐惧,这些微妙的情绪在她眼中一目了然。

    可见,向导一定有自己的方式辨认哨兵,哪怕她像怪物一般出世。

    两者之间也必然有特殊的、被社会普遍认可的关联,他的向导身份之于哨兵有着相当的分量,足以让他扔出来做求救的筹码。

    予情倾向于认为哨兵和向导之间,多数是以向导为主、确保向导安全的哨兵团队型行动模式。只有笃定自己会受到保护,才能令他在彼此缺乏了解的状况下,依然放心地与她同行,甚至暴露自己的底牌和短板。

    当然,在危机环境里向队友坦诚自己的真实实力给彼此消除隐患,是协同作战的基础。

    安向导口上含糊,行为上倒是表达得很明白。

    “基于前面双方关系上的猜测,配合行动并不奇怪,但如果仅仅如此却发挥不出大于2的效果,那从资源分配和效率上来说似乎不太合理,所以我觉得方法大概率是有的,就等安向导明示呢。”她愉快地补充,“从你展现的‘第二世界’来看,向导或许可以实现哨兵的能力增幅?”但大概是方法不对,她并没感受到对她的增幅在哪里……

    安平一张嘴开开合合,予情笑眯眯地给他配上了音,阿巴阿巴……到底是什么呀。

    他看着像受了不小的打击:“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见状,予情迅速地眨了两下她过于灵光的招子:“没有没有,我胡扯的。”

    好在安向导也就萎靡了几秒,人家猜都已经猜到了,拖延逃避也不过浪费时间而已,他还是能审时度势的。

    “结合……结合方式只有一种,体/液链接。”安平咽了口口水,苍白的脸皮里透着猪肝色,“接吻、血液交换这种层次的体/液链接可以实现浅层结合,一般情况下这就够了,但你们哨兵——”

    他飞速瞥了眼面无异样的予情,才无平无仄地续道,“你们哨兵都钟爱更进一步的结合,刻印独属于自己的向导。”

    “我啥也没做就被撇进‘你们哨兵’里了吗?”予情委屈抗议。

    安平一掀嘴唇,打量着她,看起来很温和的人难得显出了几分攻击性。

    “我不知道你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但人一定会变的,而你又多幸运,拥有了第二肉身,也拥有了成为天上居民的通行证。等你脱下这身捡来的破衣服,离开肮脏汗臭灰尘仆仆的车棚,融入那个属于哨兵的光鲜世界,获得了更高的位置、更强大的力量,你自然而然就会觉得跟别人共享向导是件多龌龊不洁的事——‘凭我的能力,刻印一个专属向导是正常的’。”

    一长段话令疲惫的清瘦男人微微带上了些喘息,他指责着哨兵的蛮横,眉眼间却只余下无可奈何的平静和认命。

    是的,他已经陷在这里了,他没有办法只靠自己走出去。

    所以哪怕面前这个哨兵要对他做点什么他也认了。

    他想活着,非常想,非常想。

    予情再次松开了自己红彤彤的腮帮子,抬手看了看咯吱窝里的碎布头子,老实巴交道:

    “这个吧,我挺喜欢我的破衣服的。”

    这外套来自于一位非常年轻的女性,她用一双布满了努力痕迹的双手,把磨穿的地方都缝上了各种形状的浅黄色补丁,像块分散的七巧板。

    她也没有被融进卵泡,脖子上只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白腻的颜色。

    安平不认识她,那黑暗阴冷的地下迷窟里多的是他不认识的人,但像她一样能及时醒过来了结自己的人却很少。

    不是谁都跟他一样幸运又自私地留着一手,冥顽不灵地抵抗到峰回路转。

    “随便吧,那是你自己的事。”安平恹恹道,“现在我只想回家。”

    “好的那我们这就出发?”

    于是他又不说话了,神色挣扎矛盾。

    “我理解,”予情尽量不给人笑破防,扎着马步直起身,“毕竟外面多走一步都可能升天,我也很愿意跟你在安全区多聊会儿,但是,我觉得吧,咱们的安全区马上就不安全了,所以最好趁着进度条还没走完尽量赶路。”

    “什么?”安平愕然看她,又看四周。

    “水位在下降,”予情低头凝视桥下波纹荡漾的水面,“光也变暗了,这感觉很特别,我的注意力在这儿很容易分散。”

    安平愣了一瞬,脸色微微变化。

    第二世界,这个依托于向导的异空间既虚无又真实,它是强烈的、排他的精神投射物,会对不速之客的时序感知进行最大限度的压制——拒绝被窥探隐私是人的本能,第二世界便也如此。

    时间和事物的动态变化在这里变得极其隐秘且具有蒙蔽性,特别是对另一个实力远不如本世界主人的向导而言,他们的第二世界若无法抵消,那随着难以察觉的时间流逝,陷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混沌,成为别人的精神食粮只是早晚的事。

    哨兵却不同。

    他们有着刀锋般的感知能力,总能在迷雾里发现微妙的差异。

    安平不会自大到怀疑一个哨兵的直觉,尽管他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水在第二世界里有些特别的意义,他不喜欢盯着瞧,水位变化无从说起。

    至于光线明暗,就算她提出来了,他依旧感觉不出跟之前有哪里不同。

    这意味着他的第二世界、他自我保护的屏障正在被抵消,此地主人明明已经死去很久,却仍能让他输得不值一提。

    予情不知道同行人已经经历了番无形的较量并且快速惨淡地收场,她挑着容易接受的点解释:

    “我试过了,只要在水域上方就不会被攻击,因此一旦水这个因素出现变量,安全区还安不安全谁也无法保证。”

    至于为什么不从桥面通行,纯粹是经验和直觉的双重否定……她没时间去验证会发生啥好事情,费劲。

    安向导的脸色像是又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挫败地抿着嘴,突然伸手握紧了她的手臂:“你……离我近一点,我、我们稍微试一试,如果不行……”

    “如果不行,我一把给你扛起来跑。”予情接收到了他的未尽之意,自信地比出十分有力的大拇指。“我,很牛逼,放心。”

    “……”

    安平难以启齿地咬牙,颧骨上的薄红不知是不是憋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行——我们就吃饭部位结合!”

    “哧。”予情:“对不起。”

    记住了,接吻的暗号叫吃饭部位结合。

    安平不再理会这个读不懂气氛的哨兵,也是,怎么能指望哨兵理解向导。

    他深深屏住呼吸,缓缓离开了头顶上玻璃桥面投下的斑驳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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