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田切敏郎醒来之前，我又跑路了。

    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不对！我这是因为公务，才不得不到京都出差。

    坂口安吾说得很对，我自然也清楚。御三家在咒术界扎根多年，保守派根深蒂固，不是我一个毫无根基的副总监可以轻易突破的。

    先前伦敦事件给了我启示，只要利益有所冲突，无论多么牢固的合作关系都能破裂。

    那么，御三家内部呢？

    是否也可以离间、拉拢、并为我所用。

    和禅院直毘人的洽谈并不顺利，但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很正常，我有我的立场，作为家主他也需要维护禅院家的利益，根本目标并非完全一致，矛盾与摩擦是理所应当的。

    “御三家里，我唯一算得上不讨厌的话事人就是你，”我托着腮，目光落在茶杯竖着的茶梗上，“直毘人，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禅院直毘人举起葫芦灌酒，豪爽道：“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们这群老家伙也该退休了。”

    闻言，我撇了撇嘴角，完全不给他面子：“那就赶紧退休啊，别只会嘴上说说却不行动。”

    “起码先让我找到一个继承人吧。”他毫不在意地笑道。

    家主之位，一看姓氏，二看术式。幸好没搞嫡长子继承制那套，不然又多了一个辱骂他们的理由。

    我想了想禅院家的新生一代——行叭，都是废物。

    不可回收垃圾遍布，用冤种好友的话，禅院家就是个大型垃圾堆。

    “你们家传术式是「十影」吧，”我有些不确定，“一个继承人都没有？”

    禅院直毘人不置可否应了一声。

    自觉像是在揭他痛处，我十分好心（？）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弟弟在吗？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唉。可惜我这把年纪已经不能用「小孩子闹着玩呢」作为打架的免责理由了。

    我没忘自己拜访禅院家的另一目的，坐姿都端正了一些，态度特别诚恳：“最近都待在办公室里处理行政事务，感觉自己技艺退步，有辱特级之名。因此希望能借你们家禅院扇一用，助力我重回巅峰。”

    禅院直毘人明摆着看透我那不怀好意的小心思，捏着胡子乐呵呵地笑道：“莉枝，别总是欺负我弟弟。”

    “能和特级咒术师对战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哦，”我虚伪地画饼，“他难道不想测试一下自己现在的水平吗？”

    禅院扇不想。

    但我容不得他不想。

    要问为什么，我们之前有仇。

    说起来，总监部和御三家都是一丘之貉。

    应该是我还在高专念书的时候，那时候崭露头角，在高层的牵线搭桥下，禅院家早早预定了我，禅院扇更是把我当做他的妾室预备役。

    这位普信男竭尽全力PUA我，试图让我读女诫守女德，明白女人的本分就是在家相夫教子，要求我早日孕育出继承我们术式的孩子。

    我：文明观猴。

    在一次不怀好意的鸿门宴上，我笑眯眯地告诉他，我的丈夫必然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希望能与他比试一场，让我心甘情愿折服于他的强大。普通且自信的禅院扇自然应了下来，还狗话连篇说会让我一只手，要借此机会好好教导我何为「以夫为天，恪守妇道」。

    当着众多宾客，我一边惊叹外人眼里自己竟是这种委曲求全的温驯角色，一边踩碎他的四肢和七根肋骨。如果不是禅院直毘人和夜蛾正道双双拦着，禅院扇已经被我送去见他那位早登极乐的老父亲了。

    当然，我这人向来是一碗水端平。

    达摩克利斯剑直接炸毁总监部，重伤三个高层，禅院家的某位长老怒斥我离经叛道、不堪重用。

    我：“哦。”

    隔天，这位长老就被我送进ICU。自此退出决策管理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站在熟悉的禅院家训练场上，我看向那边谨慎握刀的禅院扇，寻思他们应该不至于小气到让我赔钱，偏头避开对方雷霆万钧的攻击，抬腿踹中他的小腹。禅院扇顿时犹如断线风筝，直接撞塌了百米之外的一堵钢筋墙。

    我：？？？

    我震惊了，比外场的吃瓜群众还要震惊。

    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又抬头看向破壁残垣之上跟破抹布似的禅院扇。

    等等，发生了什么？

    是我牛逼了，还是他变水货了。不可能哇，禅院扇确实令人讨厌，但我毕竟还企图拉拢禅院家，根本没敢用全力，就意思意思踹了一脚而已。

    禅院直毘人的眼神似乎郑重几分：“你的咒力精进了。”

    对。我连术式都还没来得及用上。

    “有被自己吓到，”我拍拍胸口压压惊，越想越不对劲，认真地拜托禅院直毘人，“不行，还是觉得好奇怪。直毘人，你和我比一场。”

    禅院直毘人的术式「投射咒法」能将一秒拆分成24帧，再加上他天生的移动速度，被誉为当代速度最快的咒术师。在先前无数次对战中，即便是我也觉得棘手。

    但很奇怪，仿佛电影里常见的展现手法，世界突然在我眼里无限放慢，我看清了他所有的动作。

    太慢了。

    碧空、绿枝、飞鸟与游云。

    大脑一片空无，身体轻盈得没有重量。

    用力握紧太刀，目光只剩下底下那人。

    “术式——”

    太刀高高举起，无数信息涌入大脑，我突然清醒过来，将刀尖偏移。

    轰隆——

    一道鸿沟将整座山头分成两半，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地为之倾覆。

    我进化了。

    莫名其妙、不知不觉中进化了。

    别问，问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禅院直毘人正揉着肩膀，嗷嗷叫唤：“你那一刀是认真的吧，绝对是认真的，差点被你杀掉。”

    我自知理亏，老老实实道歉：“不好意思哇。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话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叫嚣吗？”

    禅院直毘人：“……你就是故意的！”

    “需要我扶你去治疗吗？”

    “臭丫头，用不着你。”

    场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狐狸眼小男孩，微妙有些眼熟，正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向我。

    我瞅了瞅他，恍然大悟：“哦哦！这就是直哉吧，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来着。”

    “父亲？”小男孩像是刚回过神来，震惊与失望交织，不可置信地喊道，“您竟然输给一个女人。”

    我眉头一皱：“哈？？？”

    一时之间，我竟分不出他是在骂我，还是在骂禅院直毘人，也有可能把我们两人都骂进去了。

    禅院直毘人倒是不在意，大笑道：“带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要不让直哉也跟着你学习一段时间，挫挫他的傲气。”

    “算了吧，”我嫌弃地撇了撇嘴，“悟脾气坏得很，别待会把你家直哉打得回家喊爸爸。”

    “而且你得好好教导你儿子啊，”我忧心忡忡，居高临下拍了拍禅院直哉的脸，“直哉啊，再这样下去不行，你会从小崽种长成大崽种的。”

    禅院直哉愕然，睁大了双眼，脸色涨红：“你你你——”

    “你什么？”我慵懒直起身，低头朝他轻慢地弯唇，“小结巴。”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他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说实话，他这无能狂怒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我为自己的坏心肠谴责三秒钟。

    超进化这件事情迅速传遍咒术界，连带着高层这几天都不敢给我脸色看。我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傍晚，坐在摇椅上等小田切敏郎回来吃饭，却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女提着礼品，笑容殷切且讨好，亲昵地喊着我的名字：“莉枝，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真是的，这种事情怎么能不通知爸爸妈妈。”

    我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滚。”

    女人面孔扭曲了一瞬，很快就扬起笑容：“还在闹脾气呢，我们到底是你的父母，父母子女哪有什么隔夜仇。”

    “父母？”我冷笑，“我父母早就死了。”

    “藤原莉枝！你这个不孝——”这句话彻底惹怒中年男人。他正要发怒，身旁的女人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朝我讨好地笑道：“莉枝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好，升职加薪超进化。

    但与你们无瓜。

    从他们故作亲近的述说中，我大致了解了他们来找我的目的。最近藤原家过得不太平，商业伙伴接连反目，投资项目屡遭壁垒，市场股价断崖下跌。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与内阁联系密切，想让我出手帮忙。

    也对。没有我在，藤原家怎么可能还一帆风顺。

    我嗤笑：“找我？一个被家族除名，与父母签下断绝关系书的弃子？”

    “谁叫你不懂事，”男人生气地说，“那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

    你们看，明明是来求我，却放不下长辈身姿。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响，很快，一具高大身影从玄关处走来。

    是下班归家的小田切敏郎。

    大抵是没想过会有其他人在场，一闪而过的惊讶以后，小田切敏郎蓦然蹙眉，侧身挡在我面前，疏远冷淡地打了声招呼：“藤原先生、藤原夫人。”

    “小田切君。”两人像是见到了救世主。

    见在我这边讨不到好处，夫妻两果断转向小田切敏郎，企图让我的丈夫向我施压。

    愚蠢的做法。

    我冷眼旁观，内心已经在盘算这场闹剧是否足以成为更换联姻对象的筹码。

    “莉枝那孩子从小就不听父母的话，任性又叛逆，让我们可头疼了。小田切君，作为丈夫你得说说她。”

    如果小田切敏郎敢向着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