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中没布置多少假期作业，高二课业的难度也不大，文科对顾南知而言更是轻松，在假期的第一天下午就完成。
顾南知从书桌抬起头，发觉书架上都是被翻黄的漫画，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进货。
路上刷了刷朋友圈，章程跟林萌两家人一起去南海旅游，正在朋友圈晒出人挤人的盛况，一个个脑袋跟黑豆似的密密麻麻挤在小道上，挪也挪不动。
不过他们乐在其中，直接挤着就把包里的小零食拿出来吃，边缓慢移动边讨论着等会挤出去了怎么玩。
令人羡艳的青梅竹马。
顾南知点了个赞。
她家几乎没有旅游过，国庆长假她老爹为了三倍工资，向来一大早就去单位。
也只能写作业、看漫画、看电视打发时间。
追的漫画两个多月只新出了一本，其他的顾南知翻着翻着就放下了，都是些她不感兴趣的少女漫画。
顾南知靠在阳台的摇椅上，阳台的绿植给闷热的空气挤出清新空间，摇摇晃晃地看完最新一话，主角取得了最后一单元的胜利，最后一页跨页大图，挚友的骨灰洒向大海，细碎粉末在蓝色大海上方飘扬，有细碎的温柔闪光。
这看起来很像一个结局，但末页右下角，还是未完待续。
她继续摇摇晃晃，手指摩挲末页最后的四个字，仰头猜测还会有什么出奇的发展，一滴无根之水倏地落入眼中。
顾南知再睁眼，头顶乌云密布，远方山脚连接天空的部分投射出断断续续的刺眼光亮，附近的居民正慌乱地躲雨、收衣服。
墨城每年暑假都会刮台风，这个暑假也刮过了，所以顾南知以为今年的台风已经刮完了。
没想到还有。
她以最快的速度拯救了阳台的绿植和衣服，回到屋里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本次台风在前几天的新闻里已经提及，但原本的预测轨迹墨城只是在边缘，没想到台风拐了个弯，直接在墨城登陆。
外面的风声一刻没停，正在洗澡的顾南知似乎听到树断裂的声音，她想，幸好救了阳台上那些绿植，不然那细致嫩叶的，哪遭得住这。
但大善人没什么好报，她刚把头发洗完，灯突然灭了，漆黑一片的屋里只能听到外面狂风暴雨的响声。
她暗骂一句，包好脑袋，拿上手机，意识到这次的台风果真不一般，不仅电没了，信号也没了，她准备打个电话给爸爸，根本拨不出去。
只能瘫在沙发上，跟水仙、绿萝们大眼瞪小眼，尽管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太见。
路边的路灯也灭了。
墨城这回，真的只剩下黑色。
新买的漫画书因为要抢先挽救绿色生物们，被顾南知啪的扔在了地上，现在还没被捡回来，被风吹起，又沾了水黏在地上，混着泥巴，脏得很。
顾南知头有点冷，窗外狂风肆虐，门窗关得紧紧的，只好拿干毛巾仔仔细细擦。她没什么耐心，几下就烦了。
门在这时猛烈地响了起来，一下一下很用力。
这不会是爸爸，他从来不会那么重地敲门。
顾南知一人住惯了，疑心重，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敲门，她走到门口。
“谁？”
“我！是我！你在家是吗？”
外头雷声雨声交杂在一起，她根本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心头疑虑更加确定，“什么我啊我的，到底谁？”
“小常！是小常！”
顾南知打开门，楼道里只有应急灯微弱的绿色光芒，门口的人只有个大概轮廓，是人是鬼都分不大清，她此刻有点后悔开门。
门口的人侧身进屋，从大挎包里拿出了根蜡烛点在了门口的矮柜上，这时候顾南知看清来人。
是常西洲没错。
常西洲一路冒雨跑过来，现在这个落汤鸡的样子，是顾南知见过，最不体面的一次。
蜡烛点好了，他嘿嘿笑着看向顾南知，顾南知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是蠢得不行，把门关上后，坐在蜡烛边问常西洲，“是不是老天开眼，终于劈了你一回，把你劈成了智障？”
常西洲头发还在滴水，顾南知递了毛巾过去。
“我非常巧妙地躲避了所有攻击。”
“搞成这样，你怎么笑得出来。”
“你没事就好啊。”常西洲穿了防水的黑色连帽夹克，外套脱下来，里面没湿，“打你电话一直没反应，附近又一下子停电了，我就过来了。”
他眼睫毛还是湿的，蜡烛火光柔柔地在两人间散开，常西洲脸上水未干，说话的时候看着她，整张脸都亮晶晶的，尤其是眼睛。
有着不符合往常印象的真诚。
顾南知被这种真诚闹的大脑宕机几秒，常西洲期间一直看着她。
奇怪，一根蜡烛怎么烧的这么热。
常西洲把包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应急灯、方便面、小面包。
“你来一趟带这么多东西？”顾南知见他还在包里摸索，“你来之前就打算好带这么多东西了？”
“是啊，我怕你一个待在家没东西吃。”他抬起头看顾南知，依旧是那种真挚得过分的眼神，“还可能怕黑。”
“你想多了，我觉得你比较怕黑。”
“诶，因为担心你，我大老远带着这么多东西跑过来，你怎么连点感谢的表示都没有，顾南知，你这样可没有礼貌啊。”
“那我给你煮碗小馄饨。”
常西洲大爷状倒在了沙发上，他注意到围绕着沙发的绿色植物们，淋雨后客厅漫着一股子雨后春泥的气味。
出租屋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进门右边。他点的那根蜡烛，就在顾南知背后，在漆黑的夜里是唯一的光源。
屋外风雨大作，而一道窗隔绝，屋内只剩恬淡安宁。
他似乎同那些黑暗里的绿色植物一起呼吸，被屋里的另一个人庇佑，免于风雨侵扰。
顾南知搅着锅里的馄饨，拿了点猪油放在碗底，“你打电话要跟我说什么？”
常西洲用毛巾糊了把脸，头发乱糟糟，他眨了几下眼睛，冲顾南知笑，“台风刮得太大，我有点忘了。”
“那你慢慢想。”又放了勺酱油。
“徐薇，她突然来找我，说希望我给话剧伴奏。”
“然后呢？”切了点葱花。
“我让她等等。”
“等什么？”
“我要先知道你参不参加，再决定我要不要答应她。”
顾南知把馄饨端到常西洲面前，“我以为漂亮姑娘来找你，你会一口答应呢。”
常西洲舀起馄饨，如视珍宝样地细细吹，“答应你了，不会乱来。”他咽下一口，细细咀嚼，“何况，真漂亮的话，不用找，我自己就会跑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