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小误会

    沃兹华斯一通解释,总算没把这事越抹越黑,完了悄悄看小徒弟。

    卓映秋倒是领会了他想说什么,她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没有预料到这个场面,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师父。”她眨眨眼,“您……真的是仙尊吗?”

    沃兹华斯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我们这里,仙尊要做什么其实并不需要过问弟子的意见。”乌发如同缎子一样的小少女低下头,笑着叹了口气,“您本不用和我解释这些。要不是您,我现在还在奉天门里做别人的炉鼎呢,哪有什么可挑选的?”

    唔。

    沃兹华斯摸摸下巴,陷入思考。

    “但你这不是已经是我徒弟了嘛?”他思考完了,反问,“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有什么用,你是我的徒弟,我觉得我们这段时间也有些师徒之情?那这样的情况下,我在乎你会不会因为这事不高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好吧,其实这不是很正常。

    无论在修仙界还是在沃兹华斯的故乡,学生不愿意老师收其他弟子都是很怪的事情,原本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沃兹华斯就想,秋秋这么可怜,半生坎坷没有归处,他和塞西莉亚和她相处这段时间,或许被她认作什么亲近的人了?所以小姑娘不愿意师父把注意力投射在别人身上?他怜惜小徒弟,想着这种事师徒之间不对劲,但父女就对劲了,总之把这徒弟当孩子养,所以愿意照顾她的情绪,不以为怪。

    秋秋已经很可怜啦,好不容易和他们相处的开心,就不要往她的小熟人圈子里塞陌生男人了。反正他对这个世界的师徒关系也是一知半解,不按照正常普通师生相处就不按照呗,想那么多干嘛。

    沃兹华斯这家伙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笑眯眯地说,还伸手摸了摸小徒弟漆黑柔顺的发顶。

    卓映秋睁着漆黑水灵的眼睛看着师父,感受到师父温暖的手掌触摸她头顶发丝的力量。

    她握在袖子里的手有些颤抖,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为了父母一定会和剑阁对上的。

    到了那时,来自异世界不涉及此世恩怨的师父师伯不愿意招惹本地宗派,恐怕她是无法留在师门的。

    她——

    她闭了闭眼。

    又睁开来:“师父说我们有些师徒之情,这可让我伤心了。”

    沃兹华斯:“?”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对师父尊敬爱戴的话都说不完,哪里只有一点师徒之情。”卓映秋的神情恢复了常态,她嘿嘿一笑,面上恢复了少女清理矜持的漂亮模样:“您觉得我们之间只有一点点师徒之情,这可有点让人伤心。”

    说着伤心,她垂下眼,真要把面上的笑容做出一副难过的模样。眼角余光却瞟到师父为她咬文嚼字的理由而大为震撼的眼神,心中好笑,不知怎么,心情也松快了起来。

    是,师父是这样的人。他想的没那么复杂,而且总是很好。师父不会批评她,就算是这样也惯着她,不认为是她说的错……是她想岔了。

    “……这个也许有些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它是一种比较含蓄的描述。”沃兹华斯表情不平静,纠结半天怎么表达,“……或许你听说过那种自谦式的夸张说法?”

    卓映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可太喜欢师父了,她觉得师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抿起嘴,大大地笑起来。

    他俩在院子里说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没用的话,旅店里的其他客人这会出来了,有个小女孩仆役从另一个院子里出来,端着水桶,朝着水井过来。

    师徒俩注意到了那个小女仆役,也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沃兹华斯把水桶扔到旁边,捏了只小蝴蝶给塞西莉亚。

    他冲卓映秋伸出手,就像他们在青州的深山里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要带着她移动离开这里,去找个旁的地方。

    卓映秋伸手拉住了师父伸过来的手臂的袖子,周围的风景有了片刻的扭曲变化,再看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在了一片山巅的无人的竹林里。

    青州山多,气候温暖潮湿,有许多山上长着这样的竹林。他们降落的这片竹林正落在山顶附近一块突出的平台边缘,从竹林旁边往下望去,能看到巍峨的连绵群山,薄雾笼罩着山间林海,一切都沉浸在苍翠的夜色里。

    再往外,群山的边界,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和灵力波动,那里便是碧凰城要塞。

    卓映秋看了一会林海,已经完全没情绪了。她和师父在山顶边缘找了一块平坦干净的石头坐了,这才平静地和师父继续刚刚的话题:“您带着那两个人,以后打算怎么办?”

    “衍之那孩子,我带他走首先是为了不让他把邪灵的事情说出去。”沃兹华斯不久前骚操作差点搞得和徒弟不愉快,这会有点考虑赶紧就和秋秋和盘托出了,说实话也没什么好隐瞒,“他听到了我们和邪灵的对话,包括天地巨变和古代修仙界的事情,就不能回去太一宗了。”

    他看了卓映秋一眼,这一眼卓映秋看懂了。

    师父的意思是,就和她之前预料的一样,他们绝对不能接受衍之把这些消息泄露出去。沃兹华斯不能杀衍之(这主要是他的道德水平不允许他这样做),所以这个人就必须扣下。哪怕是作俘虏也不能放走,也因为这个,沃兹华斯说俘虏这个词的时候格外顺口。

    “我以为您有法术可以屏蔽他的听力,您是不是之前没屏蔽是不是原本就想杀他?”她和师父说开了,心情愉快又信任,直接直白地问,“后来看他被本宗也追杀,这才改了主意留在身边?”

    “……有一些吧,不全是。”沃兹华斯想了想,“让他听了也不是没法圆过去,麻烦点,也不至于非要到出人命的地步。只是后来我看了他们里外发生的事情,感觉他也是个可怜人,所以就收了过来。”

    “他有一半妖兽血统……我并不认为妖兽和人类有什么本质不同,他的这一半血统,用的好了或许有些文章可做。”

    卓映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文章。

    妖兽和人类,在她看来是完全两个不同的种族。这之间的差距甚至就像凡人和畜生一样,就算畜生修行了仙法,能够说话做事变幻人形,本质上还是畜生啊。

    “别小瞧妖兽。”沃兹华斯对她说,眼神略微严肃了一点,“他们和人类有着不同的生命形态,但这不意味着这种生命形态是低等的。你们这个世界的主体民族是人类,所以觉得人类统治世界,自称万物之灵理所当然,但星空宽广,在许多其他的世界,并不是这样的。”

    卓映秋看着他难得严肃起来的浅棕色眼瞳,心中一凛,连忙点头。

    沃兹华斯看她态度认真,还算满意。满意完了徒弟,他唉声叹气起来:“但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一点妖兽文明的痕迹都没见到过。他们不会真的没发展出文明,还搁那茹毛饮血吧?”

    他开始抓自己的头发了,看起来是真的发愁。

    这让卓映秋忍不住好奇起来:“您不是来调查我们世界可能遭遇的末日未来吗?”

    “对啊。”

    “这还和妖兽有关?”

    “文明的命运和它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息息相关,你说不好末路会在哪里应验。”她师父把抓头发的手放下来,偏头看她:“就说天地巨变,昨天之前我真的万万想不到这世界发生过天地巨变那种程度的底层逻辑改变,改变到修行者的道路都扭曲崩塌。那个小瞎子,你看着是小瞎子,原因却是因为灵魂。他的灵魂不完整,这可是神明领域的事情。”

    什么领域?

    卓映秋惊讶地看着师父,怀疑自己听错了。

    “……您说……”她确认道,放低了声音,仿佛不敢置信到恐怕惊扰,“……神明?”

    沃兹华斯沉默了几秒,评估认为可以和她继续这个话题:“是的,神明。”

    卓映秋便回忆起了自己从小到大听过的故事,关于神明。传说修士修行到最后便会成为神明,世间万物尽在执掌,神明好像凡人操控盆景一样俯视着这个世界,不老不死,永续长存。神明的伟力无法描述,神明的境界超乎想象。

    神明是天道,神明无所不能,神明无所不知。

    神明,是修士踏上仙途追求的终极形态。

    修仙界的修士们,千百年来都是这样传说的。

    但同样的,千百年来,传说只是传说。

    “真的存在神明?”她说不出是惊讶,还是传说得证的欣喜,还是别的什么还没来得及察觉的复杂感情。

    “真的存在。”沃兹华斯答道,伸手轻轻抚胸,下意识做了一个简略版的,卓映秋不认识,但似乎是礼节的非常尊敬的姿势,“我和塞西莉亚的领袖,派我们过来这个世界的人,就是我们世界的神明。”

    卓映秋望着他,完全彻底愣住了。

    如果可以这样说,她的表情一片空白。

    “但神明并不意味着修仙道路的终点。”沃兹华斯看向人都傻了的小徒弟,耸耸肩,“神明由权柄定义,权柄有每个世界自己的选择机制,可以肯定的是和修仙境界不完全相关。”

    卓映秋看着他,还在傻眼。

    首先,她需要花很多时间来接受神明真的存在这件事,还要进一步理解师父世界的神明把师父师伯派过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再然后,她就会想到,她的修仙界的神明去哪了?

    为什么师父的世界的神明亲切又可以接触,可以派遣人去其他世界关心别人的生存。而修仙界可能的神明,却对修仙界这么长久以来的她逐渐察觉到不对劲的状况视若无睹??

    为什么啊?那么多凡人家破人亡,她和普通女孩们沦为炉鼎,这也是神明统治下的世界吗?

    “不是所有的世界都有神明,没有神明的世界是常态,”沃兹华斯说,“你们的世界现在没有神明。”

    卓映秋的思路被这一句话全部打断了,她看着师父,人傻了。

    “您刚刚还说——”

    “我说的是,那个孩子的灵魂破碎,这里可能掺杂了神明领域力量的干涉。”

    她师父耐心地复述了一遍,给小徒弟解答道:“灵魂是神明的领域,那孩子灵魂不全,无法去往所有灵魂都会去的地方。他永远徘徊在这个世界,用你们的话说,不入轮回。他灵魂残缺一直徘徊在这里,那么说明,他的灵魂以残缺形态存在,这个过程就发生在你们的世界。”

    卓映秋理解了师父的话,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我们大神送我们过来的时候,明确说过这个世界没有神明。”沃兹华斯和她说道,“他们是状态完整力量强大的真神,这件事上不可能误判。”

    这……

    “我不知道古代发生了什么。是曾经有人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还是单纯的天灾。”沃兹华斯叹了口气,无奈的神情中夹杂了一丝沉重,“无论是哪种,这背后的事情都值得我们再谨慎不过的调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带着那孩子,并且不要引起本地大宗门的注意。”

    “秋秋。”他看向小徒弟,“你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我能理解。如果我是你,我只会比你更激动十倍。但这件事背后的牵扯可能很大,我当然期待它尽可能小一点,但这种事情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请你先别介意我和塞西莉亚不能直接调查为你出头,还需要和太一宗剑阁搞好关系这件事。我们总有一天会走到那一步的,但在此之前,我想我们和你都需要更多时间。”

    卓映秋望着师父,几乎不知该感动于师父还记得自己父母的事,还是该感慨自己不必和师门脱离。

    她一定会去探查父母的死因,但现在,因为师父师伯似乎乐意插手,这种险峻的未来也好像有了某种保障,变得沉重而不再那么让人难以喘息了。

    小少女垂下视线,抿抿嘴,侧身把头靠在师父身上,好像自己还小的时候靠在父亲身边那样,在师父的肩膀上依赖地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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