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非常愤怒。
但说实话，他拿沃兹华斯两人没什么办法。
这两人，他至今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仙尊。这却不是因为沃兹华斯的表现还不够到位，而是枢密院来的这两位……就算是最强的护卫，也只有金丹巅峰，半步元婴的修为。
半步元婴的修为，能感知到别人的元婴境界，能感受到一点化神期的奥妙，但再往后，就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而很不幸，被冠与仙尊称号的合道，比化神还要高一大截。
……所以沃兹华斯的肌肉展示到位了，但他展现出来的力量超出了枢密院两人的感知上限。他们现在只知道沃兹华斯比化神初期强，强不少，但具体是化神后期，半步合道，还是真的合道，就非常的模糊不清。
枢密大臣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重视江知州的传信，派更加有分量的人物过来表明诚意拉拢。
但无论对方的修为是哪一种，可以确定的是，整个徐州也没人奈何的了沃兹华斯这个金毛乐子人。
那么事情就很明朗了。
他指责沃兹华斯和王府被烧，青囊书失窃有关，沃兹华斯不认。
不认就不认，枢密大臣也只能忍着，还得谢谢仙尊不杀之恩。
“干嘛这么哭丧着脸？”沃兹华斯看看他，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你能不能对仙尊的称号有点应有的尊敬，就比如说相信一下我们，相信我们有不依靠青囊书就搞出解法的能力？”
官员的脸色仍然和开了染坊一样复杂难言。
沃兹华斯不管他了，拉着卓映秋要去现场看看。
“好极了，你们加油。”塞西莉亚的从他背后传来，沃兹华斯他都要走了的脚步。
金发青年回头，看见喝高了的女士直接盘腿就地坐了下来。她一只手端着酒碗，高高兴兴地给他们送行：“今天月色真好，我就留在这里歇——”
“衍之，带上她。”沃兹华斯板着脸说道。
……
没过多久，卓映秋就见到了那个熊熊燃烧的院子。
说是院子也不太准确，因为那院墙和建筑包围的区域非常的大，里面有着层层曲折的回廊，亭台楼阁和树木花草交相掩映，甚至中间还有个小湖泊。
那就是淮安郡王的郡王府。
可以通过建筑布局看出，这曾经一定是个一步一景，精巧豪华的建筑组合。但如今，郡王府的中间部分已经淹没在了熊熊大火中，大概整个王府中央三分之二的区都坍塌或是被烈火焚烧着。在没被火符袭击的院子外围，郡王嗷嗷直要往里冲，是他旁边忠心耿耿的护卫们拉着。
“你！”郡王见了沃兹华斯，眼睛发红，大怒就要往这边冲：“你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火烧王府有你在背后推动？”
“我犯不着因为别人输不起就去炸他们的房子。”沃兹华斯淡淡道，扭头冲枢密大臣抬下巴，“至于别的，你来解释。”
枢密大臣没法，其实这会也隐约察觉了不对。他上来冲郡王一行礼，说明了沃兹华斯指点弟子功法修行对不上，和仙尊不需要青囊书也能做出同样事情来的事。
此言一出，郡王看沃兹华斯和卓映秋更加充满恶意起来。
沃兹华斯挑眉：？
干嘛啊？都说了不是我干的，这家伙看起来却像是要杀人灭口。
等等，沃兹华斯眯起眼睛：这郡王之前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他，秋秋的功法很像完整版的缺满功法这件事？
……这家伙听说了功法的事面露杀机，难道要为了这个功法杀人灭口吗？嗯，这可不好，得想个法子赶紧把锅扔出去。
他正这么想着，身边的卓映秋仰头看了不少时候燃烧的王府，为修士对凡人的破坏力感到五味杂陈，又有些震撼。
震撼完了，她听见郡王在催人清点宝库，还不停让人确认“他们是不是拿了一本书走？”，想起之前枢密大臣和师父说的青囊书，便问：“师父，青囊书真的能补全功法吗？”
在沃兹华斯回答之前，枢密大臣猛地回头。像是怕周围救火的报信的保护王爷的家丁护卫们听话，他飞快示意沃兹华斯跟他上隔壁院子的房顶。
沃兹华斯挑眉。
他们上了屋顶。
卓映秋还在看着沃兹华斯，她师父温和地答道：“据说是可以，理论上也不是不行。但我没有亲眼见过。”
卓映秋想了想，还是疑惑：“这种人人都知道的功法补全，来由不该和缺满修士有关吗？怎么会储存在郡王府里，还要缺满修士去夺呢？”
这个问题嘛……
沃兹华斯也看向了枢密大臣。
枢密大臣便开始了他的讲解，因为实在也瞒不下去了，他这会也看出来这位强者在乎徒弟，便讨价还价道：“姑娘的问题我都会回答，希望仙尊遵守约定，不要在凡俗人面前谈论这些事。”
沃兹华斯不为所动：“你说吧。”
枢密大臣知道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他更不能把人往外推，只得吸一口气：“青囊书是一本医书。”
“医书？”卓映秋很好奇，补全功法的怎么会是医书？
“姑娘不知道。这本‘医书’，并不是真的医书。”枢密大臣表情复杂，“它能够让缺满修士有所突破，功法变得更完善，成为正式的修士。”
“真的？”卓映秋好奇，“有人成功过吗？怎么个完善法？”
枢密大臣没有回答有没有人成功过的问题，只道：“有的，四十年前青囊书现世，有人用它突破了筑基。”
卓映秋已经筑基，但她是转修的，也不是学的缺满功法，一时都没往自己身上联想：“原本缺满修士不能突破筑基吗？”
她态度太理所当然了，问得枢密大臣都有点犹豫起自己的判断来：“……原本不能。”
“缺满修士永远不能筑基，是因为缺满功法，毕竟还是‘缺’的。功法限制了缺满修士的发展，让他们只能做护卫衙役一类的事。长期以来都有人对此不满，但缺满修士都是出身贫苦低贱的人，他们踏上修行路的时候只有缺满功法可用，所以也没法做什么。”
“青囊书能让他们突破这个限制。”
“是的，青囊书可以。”
枢密大臣看了一眼下面乱糟糟的救火场地，郡王在逼迫他手下一个有修为的护卫冲进火场救郡主和老王妃。那修士长得老实巴交的，身边气息和修仙界正统修士不同，倒有些类似卓映秋。
卓映秋便知道，这就是一个出身贫苦，学习了缺满功法给人做护卫的缺满修士了。
那缺满护卫最终拗不过郡王的无理要求，挽起袖子拿根长棍冲进了火场。练气的护体能力很弱，强闯这样的火场仍有生命危险。但护卫为了郡王口中的老母和妻儿，最终还是冲了进去，在火苗和坍塌的建筑物间闪躲，冲向了郡王府中间燃烧的区域。
火舌熊熊，很快把一个小小的筑基身影吞没。
沃兹华斯在隔壁人家房顶上看着，皱起眉来。
枢密大臣也看着，一声叹息。
“……青囊书是一个乡野游医写的，那游医的姓名如今已不可考。”他继续讲解道，看沃兹华斯和卓映秋真是外乡人，总算多说了些，“那是八百多年前，那时候大炎正经历邪修叛乱，遍地战火，混乱非常。那游医行走在战场和乡野之间，治病救人，偶然间碰到了一伙土匪在挖掘古墓。”
“土匪不认字，从古墓中挖出的书籍要拿来当柴烧。被游医撞见了，游医见那些古书保存完好，便用伤药方子和土匪把古书换了来，这才让这失传古籍重见天日。”
“那些古书就是青囊书？”卓映秋有些好奇起来。
“不，古籍只是古籍，但游医在古籍上找到了很多失传的东西。”枢密大臣摇摇头，“至少根据青囊书，我们确定他学习了早已失传的古代治疗法术，还有一套功法静脉图。”
游医根据那些失传典籍修筑了青囊书，这是一本能补完缺满功法的奇书。八百年前邪修叛乱，大炎各地战火纷飞民不聊生，游医怜惜世人，便把青囊书交给了一地乡民，教他们用这书补全残损的功法，好突破筑基，在乱世中保护家乡。”
“那些乡民不相信游医？”沃兹华斯挑眉问道，考虑到四十年前才有人用青囊书突破筑基，也不能排除均匀散布在大炎土地上的蠢货把这奇书当垃圾扔了。
“……不。”枢密大臣眼神暗了暗，像在回忆，又像在慨叹历史迷雾另一边已经无可更改的的过去，“那一支乡民学习了青囊书，成为修士，保护一地父老不被乱军侵略。”
“但他们……也因为青囊书带来的力量而膨胀，招兵买马，做起了逐鹿天下的梦来。”枢密大臣惋惜地摇头，“最终因为几个首领意见不一，内讧分裂，他们的队伍自相残杀，几个首领死的死逃的逃，积攒几年的力量付诸一炬。”
“哇哦。”沃兹华斯不置可否意义不明地发出赞叹的声音，“那青囊书呢？”
“那几个首领没有把青囊书散的人尽皆知，乡民士兵们识字的不多。他们手中的那几本抄本在内讧兵败后流落各地，很快都被畏惧青囊书的其他乱军毁掉了。”
“有记载的最后一本青囊书抄本，是一百二十年后，一名猎户从自己租上逃兵的遗物中找到了青囊书。当时青囊书已被朝廷列为禁书，那猎户就把抄本献给了鲁地大族。但那大族当时的族长认为青囊书有悖天道，也为了讨好当时的朝廷，举办法事把青囊书烧毁了。”
“这本古代奇书终于失传，可叹。”枢密大臣最后说道。
沃兹华斯说风凉话：“你们这个朝廷是不是也把青囊书列为禁书来着？”
“我朝开国时，青囊书已经被遗忘在历史中，太祖胸怀宽广，又怎么会禁止一本已经失传的书呢？”枢密大臣被他噎的够呛，干巴巴地陪笑，“仙尊误会了。”
沃兹华斯也干巴巴地笑，凉飕飕的那种冷笑。
“那现在的青囊书是怎么回事？”这是卓映秋在提问了。
枢密大臣现在觉得，比起他的麻烦师父，这小姑娘可真是招人喜欢啊。
“我们一直以为青囊书失传了，因为来自乡民小朝廷的抄本，已经确定都损毁在了战火中。”
“但小朝廷的抄本并不一定是全部。游医没有终老在乡民故乡。史载他把青囊书传给乡民后，便离开那里，不知所踪。”
“四十年前，青囊书再次现世。人们传说，这本青囊书是游医隐居之后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