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稀泥

    枢密院的张院首,和文渊阁的海真人,两人当着沃兹华斯的面嗷嗷吵架。

    张院首主张不在这个归元叛军沸沸扬扬的时期搞什么缺满功法修复,等到叛军平息世界和平再慢慢推进,免得功法让修士们“像之前的那些修行所谓完整功法的人非死既疯”。

    海真人不这样认为,海真人认为缺满修士也是人。归元叛军之所以出现,正是因为从前大炎的贵族们压迫缺满修士们太过,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把人逼急眼了闹出来的祸事,不从根本解决缺满功法,大炎的和平不会真正到来。

    两边说的都有道理,虽然海真人疑似修行了改良版的缺满功法,自己就非常需要完整功法的帮助,立场很难说绝对公正。

    但也不能说作为传统修士的张道君就不利益相关了,毕竟在大炎这个地方,所有的正派修士都在吸缺满修士的血,谁也别说谁。

    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直播吵架现场,塞西莉亚挑要紧的和卓映秋复述一下,听着听着,卓映秋都有点闹不明白了。

    “他们好像说的都有道理。”她说。

    塞西莉亚眨眼,侧头冲小师侄笑了一下:“是的,他们都有正确的地方。”

    “……那为什么?”卓映秋不能理解,既然大家都正确,不能找到统一的满足两边想法的解法吗?

    “是啊,为什么呢?”塞西莉亚笑眯眯地摸摸秋秋的发顶,“可能因为他们的正确是相对不同的立场而言的吧。有时候是有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的家乡,还有过这样的说法:‘只有当双方都认为自己正义的时候,战争才会真正爆发’。唔,虽然这个说法不总是绝对,但用到这里还是没问题的。”

    卓映秋……茫然。

    她低头想了一会,又抬头:“可是……我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至少在您的世界不应该如此。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呢?”

    “我们那并不是神明应许之地,一切不公苦痛都能自然消解。今天所得的在过去付出巨大才能换来,秋秋可不能把它当做理所当然的理想之国,把自己的一切美好期盼都无条件放在别人的老家上面。”塞西莉亚笑眯眯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

    “不过如果你硬要问……其实我至今还是不知道大炎的真正矛盾是什么。”

    “?”

    “大炎的矛盾看似是缺满和正统修士的问题,但归根结底,还是这种不公为什么存在,又为什么无法解决。秋儿,你觉得这个,和缺满修士、正统修士谁正义谁错误,有关吗?”

    “……没有关系。”卓映秋想了想,有些明白了,“大炎必须有缺满修士存在,因为它没有灵山和地脉。缺满修士的矛盾无法解决,因为缺满功法天生自带缺陷。”

    “……这是天灾,不是人祸。”她抬头看向师伯,“所以您认为缺满修士存在的真正问题在于……”

    “是的,秋秋。我们永远不应该期待一个群体能够做出超过他们生存条件的道德选择,这不现实。”沃兹华斯——塞西莉亚肩膀上的蝴蝶突然发声道,“大炎的缺满修士和正统修士天生无法平等存在,既然如此,他们之间一定有压迫和被压迫。这不是谁的错,也不能归结为正统修士的恶——如果做恶对某一个群体的更好存续有益无害的话,长期看这个群体必定去做。”

    他说的有点悬乎,但卓映秋听懂了。

    师父和师伯一定会介入这件事的,比如现在,比如在枢密院和文渊阁吵架的时候顺势进来和稀泥,接受双方的邀请,比如——“您是不是打算答应帮他们修复缺满功法?”

    塞西莉亚和蝴蝶一起看她。

    过了几秒,女士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便是确定了。

    但她希望卓映秋不要说,因为,正如两人和小姑娘都知道的那样,两位仙尊想要得到完整没有隐患的缺满功法比研究缺满功法本身还快,这种东西他们老家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抄两本拿过来修修,给金丹元婴凑活用问题不应该很大。

    但与这种轻易正相反,塞西莉亚和沃兹华斯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抄答案解决缺满功法的表面问题,他们想要搅浑水,找出大炎灵山和缺满功法的背后隐患,就必不会真出全力,而一定会藏一半掖一半,把缺满功法的利益相关方面和背影暗流全钓上水面,再说功法能不能用的问题。

    ——这可不好对人讲,所以秋秋也要替师父师伯守口如瓶哦。

    卓映秋使劲点头。

    ……

    枢密院的化神强者和文渊阁的金丹真人吵了半天,谁也没说服金发的仙尊。

    沃兹华斯倒不介意听他们多唠唠打发时间的,不过他看这两人吵着吵着话题有点跑偏,快要往忆苦思甜和新仇旧恨的方向去了,及时出言打住,并且两边各插一杠子和起了稀泥。

    他宣布以‘借助高级知识,参研缺满功法,并尝试修复的仙尊’身份介入进了这件事,在掌管修士的枢密院挂了个高高在上的虚职(顺便给旁观吃瓜的塞西莉亚也整了一个)。他会参与修复缺满功法,看看能不能把这玩意弄正常一点。

    但与此同时,他也答应了枢密院院首,无论能修复到什么程度,都不擅自把修复后的缺满功法公布出来。如果他发现修复的功法有问题或者没问题,他都会告诉枢密院,到时候几方联合起来讨论,权衡利弊,再决定这修复的缺满功法要不要昭告天下。

    ……等于这人谁也没答应,谁也没保证。先掺和进这破事研究着,到时候研究结果怎么整,大家可以再商量嘛——仙尊肯定是没人能限制的,看你们大家到时候谁能说服他咯。

    那沃兹华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说什么说服,到时候还不是看谁给的好处多,让他真正站了队才算。

    “要说浑水摸鱼,还得是你们这帮搞政治的。”

    晚些时候,塞西莉亚对他的这种超级大太极的行为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好家伙,女士,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要真要央都议政厅那帮人来,这会太一宗和剑阁都得开始闹革命了。”沃兹华斯被她说的直敲脑壳,“先把眼前的事情糊弄住,研究那破功法看看。说实话那玩意也没什么可研究的,但要是把它问题都修正了拿出来,被天地巨变废掉古代修士的那东西给卡住,乐子可就大了。那情况我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呢。”

    他在说一些绝对不能流传出去让任何大炎官员听见的恐怖发言,声音在清净雅致的小院临湖后花园中扩散,没飘出去多远就被法术隐去了。

    这间小院便是沃兹华斯白天左右逢源超级大忽悠得来的好处之一。枢密院和文渊阁想要拉拢这位可能能改良缺满功法也可能把改良方法雪藏的仙尊,联合皇帝和其他官员使劲示好,把这座雅致豪华的宅子送给了两位仙尊和同行人员居住。

    说是小院,对这地方恐怕不太公平。这地方是几十年前一位王爷的住所,院墙超大,很符合王府的一贯编制。那位王爷寄情山水,在家里投了大钱建造了一个大花园,又挖湖又堆土山,还在山上种林子,湖里山间错落地高低建造了几座建筑,景色非常优美,简直就是把山水搬进了府中。

    那王爷后来因为卷进皇室内斗夺嫡而被牵连死了,这宅子也就空了下来。因它前主人拆了太多建筑用来造景,导致房屋太少后面不好给人,配得上这王府的人家眷塞不进这么少数量的房子里,家眷数量够精简的人家不配住这么大院子,花园假山都别致,拆毁也可惜,这才留到现在。

    这房子给了两位带徒弟的仙尊可是正好,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就那么几个人,有法术也不需要众多仆役。他们身份压得住这么大的房,占了超大面积的花园和湖泊对修士来说比起没用的空房间反倒成了加分项。

    他们把房子送给沃兹华斯的时候,沃兹华斯表现的不以为意。不过看他这么快就开始在自家新房子后院临湖凉亭里开小会,卓映秋悄悄觉得,师父还是挺喜欢这个落脚地方的。

    ……也对,比起一直在荒山野岭架柴火,或是在别人家住,或是给钱住客栈还要忍受各种不知所谓的旅人和修士找麻烦,有自己的房子总归还是能让人得到片刻安逸的喘息。

    卓映秋悄悄摸了一下自己坐着的椅子圆润的雕刻着花纹的扶手,心理也有些欢喜。

    ……师父师伯的谈话还在继续。

    “别太有压力。”塞西莉亚倒是看得开,“了不起请求一下场外援助。我们的技术支持可是很专业的。”

    “我上回说要补的证明教给秋秋功法很有必要的报告还没写呢。现在还得交论证为什么有必要介入当地凡人政治的文件。”说起技术支持沃兹华斯就头疼,“为什么要介入凡人政治我也很想知道啊,自己家的事情我都没搞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派个议政厅的人来呢?”

    “我们社会运转需要政府,而且说实话议政厅那些人随便放出来我总觉得杀伤力太大。”塞西莉亚小声哔哔,“看开点,就算有点什么瑕疵你至少还有武力作保。你这样年纪轻轻的枢机神官,行宫那位这样提拔你肯定是看到了你的特别之处。”

    “……可能吧。”

    沃兹华斯答道。

    他调整好心态,看到旁边的小徒弟一脸认真入神,乐了:“秋秋,想什么呢?”

    “师父……”卓映秋看向湖面山水的眼神转向了师父,“我在想,您刚刚说的革命是什么意思?”

    革——

    沃兹华斯:“……”

    塞西莉亚:“……”

    卓映秋:“……?”

    “没什么意思。”沃兹华斯板着脸僵硬地说道,“忘了它吧。”

    “您有可能‘革命’仙门吗?太一宗和剑阁昆仑?”

    “我没有这种本事,我和你师伯都不是政治方向的。”沃兹华斯眯眼笑了起来,“唔,说起来我们也有一个落脚点了,真好啊。之前秋秋功课松散是因为路途奔波,不过现在条件好啦,我也意识到了之前对秋秋的功课还是不够重视的问题,从明天开始我要开始检查功课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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