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佑言伸手将李成言的头转过来，梨涡浅笑：“小相公，认真点。”
李成言见百里佑言一脸笑眯眯的神色，感觉比往日看她和赤星乙吵架还心底发毛，但也只得僵直着手臂，先帮她摘了头上的珠翠。
赤星乙冷哼一声：“你还要不要脸？”
百里佑言眼皮也不抬一下：“是谁不要脸？”
赤星乙：“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整个山海都知道，你是个怎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百里佑言浅笑一声：“若是这样，那我就先道一声谢了。若是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怕再有什么丑八怪上赶着来觊觎我小相公了。”
谁是丑八怪？
赤星乙气得瞠目结舌，转头向旁边呆若木鸡的李成言说道：“你不管她？”
李成言脸部一阵抽搐。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需要面临如此荒谬的境遇。
虽说这赤星乙时常有些令人费解的举动，但他倒不觉得他对自己是有意思。
而百里佑言也不知是怎么了，一遇到这赤星乙就有些失控。
李成言抿了抿嘴：“要不，我还是一个人睡吧。”
见百里佑言一张俏脸立时皱了起来，李成言马上握着她的手：“我自是愿意你陪我，只不过这确实有些不合礼数……你知道，我向来是尊重你的。”
李成言抚了抚百里佑言的发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犯不着为这些费心，我心里自然是只有你的。”
百里佑言嘟着嘴：“我当然听你的话，可这妖怪……”
李成言转头向赤星乙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表哥，既然有自己的房间，就在你自己房间睡觉，可成？”
赤星乙心道，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每日耗费些心力给你织梦！
他“切”了一声：“谁来谁是王八蛋！”
说着，便迈着步子走开。
百里佑言望了望门外，看了李成言一眼。
李成言低着眉说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你在，我怎么睡得着？反而……反而有些折磨人。”
赤星乙一走，百里佑言绷紧的心弦松懈了下来，霎时觉得有些害羞，“哦”了一声便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见百里佑言袅袅婷婷的样子，李成言心道，姐姐还是这般最好看！
他将散落在榻上的珠翠一一递到百里佑言手心，在她耳边说了句：“早上记得来叫我。”
百里佑言红着脸退了出去，小心地阖上了门：“知道了。”
— —
李成言今日又在做那个小孩夜行的梦。
赤星乙从他梦中退出来，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心道，不要老子，那你就慢慢在那森森黑夜中做你的噩梦吧。
片刻。
“哥哥？”
小孩看见面前的赤星乙，高兴地张开双臂。
赤星乙冷眼看着小孩：“你不是一个人能行吗？”
小孩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接着便小嘴一扁：“哥哥，你为什么不抱我？”
赤星乙翻了个白眼，还是蹲下身去。
“现在知道叫哥哥了？”
— —
被百里佑言唤醒后，李成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侧。
昨夜到底是梦，还是——
身旁空空如也，连褥子都平平整整地没有一丝皱褶。
兴许是梦罢了。
而今日早膳之时，李成言和百里佑言入了厅，同已在桌上落座的宇文冶问过早后，赤星乙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诸位，早啊！”
昨日众人皆宿醉晚起，未曾用早膳，晚膳之时赤星乙也不知所踪。
今日的早膳，倒是府里第一次人员齐整地坐在桌上。
李成言应了一声“早”后，宇文冶也跟着问候道：“星乙公子，早。”
赤星乙撇了撇嘴：“怎么听、怎么别扭，叫我赤星乙就行了。”
宇文冶半张着嘴：“啊？”
百里佑言“哼”了一声：“表哥，都说了，这是锦国京城，不是你那乡下地方，做人的基本礼仪还是要讲究一下的。”
赤星乙一边用手抓了张饼塞进嘴里，一边说道：“哦，那表妹在御学院可也要好好上心学学啊，不然什么都没学会，还成日里像个乡野村妇那般，只知道扯人的头花，丢的可是我们整个西旖的脸面。”
百里佑言气得语结，李成言见状，立时夹了块她最爱吃的花糕：“大清早的，肚子饿了吧？”
百里佑言夹起花糕正要入口，赤星乙将碗递到李成言跟前。
李成言一脸疑问。
赤星乙抬了抬眉：“表弟，怎么不给我夹？”
李成言咬着后槽牙随意夹了筷东西到赤星乙碗里，低声说道：“你差不多闹够了吧！”
莫名其妙看着这一切的宇文冶，恨不得将头埋到碗底——
本来每天早上看着李成言和百里佑言卿卿我我地就够了，怎么这个表哥好像更不正常的样子？
他赶紧两口刨完：“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宇文冶的脚刚迈出门槛，便听到身后清脆的筷子声，他赶紧头也不回地加紧脚步往外走去。
厅内，李成言面无表情地在两个人的飞筷争斗下用着早膳。
还以为昨晚上解决了睡觉问题，这两人可以消停一阵。
看来，自己属实天真了。
— —
今日散学之时，李成言远远看见如电旁边站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
百里佑言立时嘟囔道：“成言，你说他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
李成言心下也是有些诧异，走到跟前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赤星乙带着个大大的斗笠，隐在阴影中低声说道：“我要走一段时间，来跟你说一声。”
李成言看不清他的神情：“出什么事了？”
赤星乙摇摇头：“无事，放心，过阵时间就回来。”
百里佑言拉了拉李成言的衣袖，赤星乙补了一句：“铁定不会死，行了吧？”
李成言伸头到斗笠下去看赤星乙的脸，见他面色如常的模样，便从怀里掏了钱袋子出来：“银钱可带够了？”
赤星乙伸手接了钱袋，随意拿了些：“这趟出去也用不上什么银钱，再说了。”
他转过头对着百里佑言说道：“我要用钱，自是知道去哪里拿。”
百里佑言想起自己那些被他当掉的金饰，生气地指着赤星乙：“你！”
赤星乙瞟见宇文瀚远远走出宫来，忽地心下一动，抓住百里佑言的手指：“你不知道这样指着人是不礼貌的吗？”
百里佑言赶紧将手指抽了出来，向李成言哭丧着一张脸：“他摸我！”
“老子救你的时候，抱了你一天一夜，现在手指都不给摸了？”
赤星乙看好宇文瀚投来的目光，摘下斗笠，将头伸到百里佑言耳边：“现在大庭广众的，你不好好和表哥有礼貌地道别？”
不等百里佑言发作，他又立刻带上斗笠，转身挥了挥手：“走了，好好想我！”
百里佑言一脸气愤地转头向李成言：“他真是愈发猖狂了！”
李成言一边将钱袋收进怀里一边说道：“他走了也好，我每日看你们吵架，真的是头都大了。”
百里佑言气囔囔地转过头：“你是在怪我啰？”
李成言作揖：“姐姐，姑奶奶，我可曾说过你一个字？”
远处的宇文瀚如被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方才那个身材高大，戴斗笠的是——
那妖怪？！
难不成……
宇文瀚本是要去宇文洲的王府，此刻他立时走了过来，拍了拍李成言的肩膀。
李成言转过头：“师兄！今日出宫？”
宇文瀚点点头：“方才那位是？”
“我表哥。”
闻言，宇文瀚脸上闪过一丝阴鹜的神色。
这妖怪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只是百里佑言的相好倒罢了，若是西旖派来的间客呢？
“你们西旖竟出得如此壮硕的人物，不知是哪位王族之子？”
李成言神色倒是如常：“不怕师兄见笑，只是王族里某个陪房的亲戚罢了，乡野之人，身体自是比我们这些王室里的要粗壮些。”
宇文瀚琢磨着，李成言说这话时倒是坦然，难不成这便是那妖怪自拟的身份？
倒也不好追问，他便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百里佑言在旁低眉顺眼地站着，待宇文瀚走了，便又撅起嘴来：“我不管，刚才赤星乙摸了我的手指，你要带我去好好买点新的香膏才行，不然，我的手都不能要了。”
李成言看着她横眉竖眼的样子，笑出声来：“买，买个够。不过先说好，你带钱没有？我现下身上银钱可不多了。”
— —
锦国京城的夜景，自然是整个山海最为繁华的。
两人往日也来逛过的，可今日再来仍是眼前一亮——
刚歇完年，各商户摊贩都才将将重新开市，什么都是新崭崭的，整条街都铆足了初春的干劲，显得格外繁华。
李成言看着身旁百里佑言咬着糖人笑盈盈的脸，恨不得把她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全都买下来——
这么多日了，难得又看到她如此开心的笑容。
两个人一摊摊、一铺铺地逛将下来，一个时辰之后，手中均已提满了大包小包。
心满意足地骑马回了府，下人将物品接过后，百里佑言拉着李成言的手站在院内，望着茂盛的仙海幻花树，深吸了一口气。
李成言看着她的脸，伸手理了理她垂在唇间的发丝。
百里佑言顺势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上：“今日那妖怪不在，真是开心。”
李成言伸手拂了拂，幻花树的花瓣飞舞起来。
他伸手抬起百里佑言的下巴，百里佑言眼睛弯弯眯起，嘴角两个梨涡甜得他心都化了。
赤星乙不在，是有不在的好——
不似上次那般蜻蜓点水。
这次，李成言捧着百里佑言的脸，吻到百里佑言敲了敲他的胸膛：“我头好晕。”
李成言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可走得动路，要我抱你不要？”
百里佑言羞赧地皱了皱眉：“现下又不说什么不合礼数了？”
晚上睡在榻上，李成言嘴角还带着笑。
往日入睡总是有些困难，今日他倒像醉了酒似的，没几时便入了梦。
而他刚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便有一个黑影自窗缝悄悄钻了进来。
那黑影在地上如流水般淌着，片刻，一个黑灰色的魅影，影影绰绰地立在了李成言的榻前，似是盯着他看了几眼，接着——
便将李成言的脸包在了它的影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