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初遇

    苏婉兮以为讨论方景钰的事,怎么也得过上一段时间,没想到第二天的饭桌上,方子琰就主动开口谈起了方景钰。

    “关于方景钰,你了解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苏婉兮心里不免冷笑,她怎么不了解方景钰?若可以,苏婉兮真想用尽毕生所学骂透他。无耻的骗子,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利用女人的小人,踩着自己妾室和叔叔白骨上位的卑劣之徒。

    但面对方子琰,她只能忍住心头所有的怨恨,极力保持镇定:“他在禹州欺骗了我,不仅给我的是假的名字,还骗我说会带我离开禹州。结果直到他在禹州的府邸没了,他也没能带我走。”

    “你现在居然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看来这段日子在昭王府,你果然成长了不少。”方子琰笑了笑,好整以暇地望着苏婉兮,“还记得当初在禹州,本王告诉你,他永远不会回来找你时,你一边红了眼眶一边还故作坚强,最后终于忍不住大骂他是骗子。”

    听到方子琰的感叹,苏婉兮竟然有些恍惚。这段记忆对她来说过于久远,直到方子琰提起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和方子琰的真正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在那个重新选择命运的青楼,而是更久远的,方景钰在禹州的府邸。

    当时的她,满心期待地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方景钰的归来,不,那个时候他还叫秦少游。

    她并不知道这位“秦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当朝的皇长孙,她只知道她的“秦公子”答应了要带她离开穷乡僻壤的禹州,然而等来等去,却都没有等到。按捺不住的苏婉兮,决定去秦府一探究竟。然而刚到,看到的却是一大帮陌生人,忙里忙外,正把府里的东西往外搬,还有一个身材颀长,衣着华丽的男人正在给秦府的奴仆们训话,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

    这个男人正是方子琰。

    “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把秦府的东西搬走的?”苏婉兮大声呵斥,全然不顾秦府的奴仆一直在给她递眼色让她离开。

    “哦,看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方子琰注意到了大嚷大叫的苏婉兮。

    他转过身去,正对上了苏婉兮黑亮的眸子。

    这才是苏婉兮和方子琰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男人仿佛头顶张狂耀眼的太阳——他分明是笑着的,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婉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惹不起。

    他长了一张堪称剑眉星目的脸,线条刀削斧凿般深邃,而且身形高大,宽阔的肩膀让他看起来宛如神祗。

    可苏婉兮本能地想要逃开他。

    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太黑了,黑得没有一丝光,像一口幽深的古井,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它吸进去。

    还有他的嘴唇,世人皆说,嘴唇太薄的人,通常都很寡情。

    于是她朝方子琰微微欠身,声音清冽:“不知道秦公子犯了什么错,需要阁下亲自来清理秦府?还请告知一二,不知能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的余地?”方子琰好奇地眯起眼睛。

    “阁下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抄家不是吗?”苏婉兮不卑不亢,“若真是抄家,那真是要所有的财物皆没收充公,可阁下的手下只是抬了一些物件而已。再者,这抄家犯的必然是重罪,必定是要满城皆知的那种,可却一点风声也没有不是吗?既然如此,想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方子琰打量着苏婉兮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勾起唇角:“真是没想到,这小子自己蠢笨,他的女人倒是又聪明又漂亮。”

    “我不是他的女人。”苏婉兮听到这话,脸颊一热,又羞又恼地别过脸去。

    “呵。”方子琰冷笑一声,刻意凑近打量苏婉兮。他的目光就像一把极薄的刀,从苏婉兮的眉骨划到下颚,仿佛在把玩价值连城的玉器。

    苏婉兮头一次见到这般架势,第一反应就想退后,但直觉告诉她,自己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失态。于是她也不恼不羞,径直地看向他。

    在这个小小的禹州,苏婉兮的确称得上美若天仙。但对方子琰来说,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在他眼里,苏婉兮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丫头。

    唯一让他感兴趣的,是女孩的眼神——没有故作姿态的欲擒故纵,没有低三下四的曲意逢迎,没有歇斯底里的匹夫之勇,只有超越同龄女子的平静和镇定。像是山间溪水,冷冽却不刺骨,干净却不清高。

    “仔细一看,还真是长得不错,比我府里的侍妾长得还要美貌上几分。”方子琰笑起来有几分邪气。

    方子琰像是鉴赏瓷器一般把苏婉兮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

    这让苏婉兮有些不舒服,这是她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方子琰的目光,带着侵略性,却又不是□□,更像是把人看得透透彻彻,自己在他的目光里根本无从遁形。

    比起那些色鬼,苏婉兮觉得这样的方子琰更可怕。

    她更加认定了自己方才的判断——这个男人,自己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仔细鉴赏一番后,方子琰慢悠悠地开口:“我觉得太聪明的女人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为好,尤其是你这样又聪明又美貌的。”

    “虽然我的确被你的判断折服了,但这事我也不清楚全貌。他确实没有犯什么大逆不道之罪,但你不用再等他了,你的义兄不会再回禹州了。”方子琰的语气平淡,内容却是字字诛心。

    苏婉兮的脑袋里嗡嗡作鸣,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咬紧嘴唇,倔强地昂起头:“阁下怎么能保证自己说的一定是真话?”

    “信不信随你。你若是觉得我在骗你,你就一直这么等着便是了。”方子琰耸耸肩。

    苏婉兮怔住了,园子里的桃花瓣徐徐落下。

    一旁秦府的奴仆于心不忍,上前劝慰:“姑娘,公子他确实是不会回来了。我们这些下人都收到了遣散费,各自为安,另寻下家。而且,”奴仆看了一眼苏婉兮的神色,犹豫再三,才是开了口:“而且我们公子并不是禹州人,他是帝都人,来禹州也不过几载罢了,最终还是要回到帝都的。您和他终究不是同路人。”

    “你说什么?”苏婉兮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好要带她走吗?

    看到苏婉兮骤然恍惚的眼神,方子琰似乎是悟到了什么,他盯着苏婉兮看了良久,忽而冷笑一声:“你的秦公子出身帝都的富贵之家,与你这样的人实乃云泥之别,还是切莫痴心妄想了。更何况,他若真的在乎你,又怎会不派人给你带消息?”

    方子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苏婉兮一点点快要崩溃的脸,“顺便告诉你,他虽是帝都人,不过他现在也不在帝都。至于究竟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

    苏婉兮被这番话激得连同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旁全部都是嘲笑,有额娘的,有周围人的,有那些欺侮过她的,还有眼前这个男人的。

    所以一开始,就是她太蠢太轻信别人了是吗?也许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有感情。也许这个所谓的带她远走高飞的承诺,只不过是他为了哄她开心而临时编造的谎言,他早已忘之九霄云外,她却像个傻子似的一直记着,等着,想着,念着。

    她自诩聪明,却没想到她根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苏婉兮咬住嘴唇,拼命想止住泪水,可眼泪还是一簇簇地滑过脸庞。

    一旁的方子琰丝毫没有上前宽慰的想法,抱着手臂冷眼相看——他实在是见过太多这样被男人欺骗辜负的女子,眼前的这个女孩,原以为比寻常女子聪明,却不料还是着了道。

    方子琰意识到自己高估了眼前这姑娘,太容易被感情所骗不说,还动不动就流泪。罢了罢了,姑娘家,被骗一次难受一阵就长点教训了。

    见清理得差不多了,方子琰也就带着人准备离开。见苏婉兮依然垂着头,他挥挥手:“小姑娘,就当长了一次教训吧。

    听到声音,苏婉兮猛地抬起头,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地钳住方子琰的胳膊,语气几乎歇斯底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为什么抛下我不管?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直到泪流满面。

    一个漂亮姑娘猛然拉着你胳膊发疯,换作任何人都会心疼,但方子琰哪里是寻常人,他默默地等苏婉兮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时,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

    “姑娘,听我一句劝,忘了他吧。”

    看到方子琰决绝离去的背影,苏婉兮这才彻底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那个叫秦少游的男人,背弃了。

    这就是方子琰和他一生唯一深爱的女人的初遇,根本谈不上美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那时的他们,一个是来自帝都的被派来处理旧府的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一个是失魂落魄的被心爱男子抛弃的穷困人家的民女。

    更巧的是,他处理的,正是她心爱男子的府邸。

    他们谁都以为,这不过是他们人生中一次糟糕的萍水相逢。

    却没想到,他们会纠缠数年,陪伴彼此走过最黑暗的时光。

    在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背负着万人唾弃的骂名,共同踏上九五至尊的通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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