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聘

    苏澄奕浑身都是血,抱着同样周身在血泊里不知道躺了多久的宋瑾言,生生的后悔。

    大战前,他还在与宋瑾言闹脾气,甚至宋瑾言出发直击修游族的时候他们都未曾好好说过一句话。

    是他判断失误,他以为修游那边的“贺允”大军真的是贺允,没想到是贺允的幌子,不过是一小队人带着贺允的旗帜在那里牵制住修游的大军。

    其实,那队人就是一心赴死去的,深入敌军腹部,生还机会太小……

    可是苏澄奕偏偏被气昏了头,连失判断。如果不是看着宋瑾言着急苏沐之的样子,连自己的亲卫都要悉数留下来保护苏沐之,他绝不会任由她仅带着少数人就去边境,再杀入修游的地方,连荀泽都差点没跟上。

    可见,苏沐之在她心里地位可见一斑,哪里是他能妄自揣测的?

    说是趁着城边异动去解救幽城,可是大多数军队都在苏澄奕和顾于渊身边,难道他就没发现什么不对?

    幽城与修游都有异动,但是他就看着她率军去了最危险的地方……

    等他想明白,也亲眼看见贺允在幽城收复之后再回撤赶往边境的时候,那股子焦急,差点没把他自己烧起来,总是被不好的念头萦绕。

    果不其然,等他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说那场景是一片血河也不为过,士兵们的残肢断臂都分不清哪些是靖朝人的,哪些是修游人的。

    苏澄奕心里一阵阵发凉,从未有过的害怕在心里腾起,哪怕是小时候被师父甩下山,跟一群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打架都没那么害怕过。

    “苏副将,你也歇歇吧。你那么抱着将军……”荀泽的伤也重,本以为会和将军葬送在这边境上的。

    苏澄奕赶来的时候,他因为去救乱军中冲出来的柳家小姐,导致将军被人一剑贯穿前胸,他的自责足够杀了自己。

    苏澄奕远远的亲眼目睹了那一幕,那一剑就要带走她了……不光是她,还有他。

    等他抱起女子软软的身子,竟然还能看着她笑着,那笑容煞是好看,但是脸上、衣衫上全是血……

    他知道女子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是她缓缓的从胸前摸出一只簪子,她差点就没力气拿到他眼前,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定眼一看她手里的东西,才认得出那拙劣粗糙的簪子原来是他做的那只。

    “苏澄奕,你……给我戴上,可好?”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念叨他的名字。

    苏澄奕接过簪子,发觉自己手抖的厉害,连续两次都未能将簪子插进女子的发髻上。

    “莫急。”说着,女子轻轻的扶着他的手。

    苏澄奕的手凉的可怕,而女子手上全是血,反而烫的很。

    “瑾言……你会没事的。”

    “嗯。”

    “澄奕,澄奕……”苏沐之唤他,见他毫无反应,只是痴痴呆呆的,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得不摇了摇他,才引得他回头。

    “兄长?”苏澄奕双眼肿胀,布满血丝,身上的铠甲伴着血的味道,还未来得及脱下。

    “你这样守着她也于事无补。”

    “兄长这话什么意思?”

    终于有了点反应,苏沐之不仅担心宋瑾言,也担心他。

    “兄长是医仙弟子,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苏澄奕眼下哪里有文臣武将的样子,反而像是个一心求着家长买玩具的孩子,一只手死死的拽着苏沐之干净的衣袖,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宋瑾言的手。

    “你先去休息吧。自从你们回来,你就这样在她床头守着,我担心你比她先倒下。”

    “我不走……”苏澄奕不仅面容憔悴,鬓发散乱,胡子已经很深了,回答更像是小孩子。

    “她……她最爱干净了……”苏沐之难得见自己不可一世的弟弟这般赖皮模样,本来想笑的,可是生怕惹得他的别扭闹的更凶。

    “贺允将军等了你许久,荀泽自知有罪,自罚下了狱……外面的事都等着你……”

    “外面与我无关。”苏澄奕堵气说道,那些事有什么要紧的?

    苏澄奕回头望着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的女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额头、下巴、脖子上都是伤,更别提身上的几处差点要了命的重伤,本来清秀的面容看不出丝毫平时的威严。

    “那一剑凶险,虽说贯穿了身子,但是好在没有伤及脏腹,造成胸骨断裂……她的伤势重是重,但是眼下性命无忧。”苏沐之缓缓道,他知道自家弟弟的固执,所以劝他不能过急。

    “兄长能让她早些苏醒吗?”

    “澄奕……”苏沐之很无奈,右手扶在他的肩膀上以示安慰。按照宋瑾言的伤势和荀泽回来后讲述的经过,他们能活着已属不易了。

    “兄长,我错了。”

    “啊?”苏沐之听着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一句,根本反应不过来。

    “没事,兄长说的对,阿言爱干净,我应该先去洗洗,这身污秽要是被她看见了,不知道怎么嫌弃我呢。”

    “嗯。”

    说着,苏澄奕就那么干脆的出了房间,徒留苏沐之在床前,出门前他回望了一眼,他知道苏沐之与他一样难过,甚至比他更甚。

    苏沐之轻轻的握住宋瑾言的手,他还记得苏澄奕将她抱着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污,致命的是一剑贯穿胸骨……

    他以为那个时候差点就失去她了,心像上掉进一个无底的深井里,落不了地,内心的翻涌却不像苏澄奕那般可以表达出来,因为他知道唯有冷静才能救她1。

    “瑾言,你别这么狠心……”苏沐之将自己脸贴在宋瑾言冰冷的手背上。

    虽然苏沐之知道宋瑾言此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当初心惊胆战的抢救,才发现自己平日里的冷静自持皆是虚的,不过是没有遇见自己真正挂心的人而已。

    苏沐之这些日子也是连轴转,受伤的人太多,他根本顾不上自己休息,宋瑾言的伤势太重,每日必来看个三四次才放心。

    轻轻的,苏沐之在宋瑾言额头落下一吻,也许他已经失去她了。

    宋瑾言仿佛睡了很长的一觉,又仿佛没有睡过。梦里的一会是战场杀戮,一会是小时候在宋家练武,一会又是在太后殿中……场景繁乱复杂,梦里的人匆匆来又匆匆去,就像小时候的阿娘,她想抓住也抓不住。

    “沐之?”宋瑾言以为自己看错了,在梦里好似是听见苏澄奕的声音。

    目光落在苏沐之干涸的嘴唇上,知他因为自己定是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

    “瑾言?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苏沐之惊喜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很痛,也没有那么痛……”宋瑾言感觉自己不太清醒,周身都在痛,却也说不出如何痛。

    “你伤太重了,每日的药里添了几分麻醉药,药效过了,伤口那里是会痛的。你且忍一忍,我这就去给你配新药。”

    苏沐之正要起身,就被宋瑾言扯住衣袖问道:“其他人呢?”

    苏沐之心里忽觉一凉,波涛浪了一阵,很快转而又柔和的笑道:“你放心,大家都很好。澄奕只是轻伤,荀泽伤不比你的重……我都细细看过。有我在,你只管好好休息。”

    “好。”宋瑾言一脸放心的看着苏沐之,她知道任何时候都可以信任眼前的人。

    “北疆如何?”

    “哎,你不要总这么操心。曹国公收回了幽城,眼下修游已经退回他们的地界,短时间之内不会再犯。曹国公正与他们商谈。”

    “嗯。”商谈?宋瑾言感觉力气不济,“我睡了多久?这是哪里?”

    她记得他们与率领贺允旗帜的人接上的时候,才知道贺允其实在幽城。其实她也是赌一把,两边总有一边是真的,她希望苏澄奕那里是真的,果然如了她的愿。

    他们陷入修游围剿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人尽粮绝,绝杀了好几日。到处都在流血,身上的滚烫的血已经分不清其他人的还是自己的了。

    她以为自己活不了,其实也好,宋家有阿钰接替家主……竹沥他们会尽心辅佐他的,只希望皇上亲政之后别牵扯宋家就好,即是被追究她也管不了吧……

    “十一日。这里是幽城贺家的一处宅邸。”

    很久了。宋瑾言心想。

    “我的簪子呢?”宋瑾言忽然问道。

    “簪子?”苏沐之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瑾言也开始关心这些东西?

    “我之前戴着的那只,看着有些粗糙。”但那是她心爱之物。

    苏沐之想了想,“是那只乌烁石的簪子?”苏沐之笑了起来,“我正要问,你从哪里得的?虽说乌烁石珍贵,但是那做工着实粗糙了些。你若是喜欢,我遣人去寻些好的来。”

    “不用了。”忽然,宋瑾言觉得脸颊发烫,“那只……那只很好。我在北疆鬼门关走了一遭,那簪子算是纪念吧……”

    “我给你收好,放你枕头下的。乌烁石是修游的特产,你留着做纪念也好。”

    看着苏沐之出了房门,宋瑾言摸索着,从枕头下拿出簪子,用一方手帕包着,手帕上有一朵紫萱草,是苏沐之的。

    宋瑾言看了一会儿簪子和手帕,又沉沉的睡了过去,等苏澄奕听闻她醒了赶来的时候,她再次不省人事,没来及说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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