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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改)

    方氏看女儿眼红,便放柔语调劝慰道:“虽说也许清苦,但也未必就真是小门户,何况按咱们的门第,就是三四品人家的庶子正妻,也是配得的;我儿容貌出挑,必能博个好姻缘,为娘的这辈子也就指望着你了。”

    思雅只低声哼笑了下,便不再言语了;方姨娘又是同她磨了许多话,哄得她转了笑脸,门口候着的安儿便见机进来提醒方氏已经逗留太久了,方氏这才起身不舍得走了。

    思雅看着方氏低头给她行了个礼,扭身出门的背影,心内又是一悲:“便是我嫁入高门又如何?我小娘也只能这院里人人可以轻贱的姨娘而已。”

    安儿见她神色悲戚,便上前劝慰道;“姑娘,当心身子;方姨娘便是见你这样,才不敢常常过来;你看五小姐虽说比您只差半岁,常常嬉笑充楞,江姨娘便没事就寻上门去耍。”

    “我如何能比的过五妹,她小娘是个不要脸皮的破落户,常常哄得爹爹欢心;都说姨娘们无事不得进西苑,可大娘子和爹爹不照样睁眼闭眼的么?只我小娘是个老实本分的。”思雅便依着安儿的身子悲泣起来“都是为人女儿的,但谁贵谁轻不都是看着爹爹的脸色么?便是大娘子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姑娘,您可别哭了;不如奴婢给您重新梳个头,你试试这套头面;总归您还是有机会挣一下的。”

    “也是”思雅抽了帕子擦拉擦脸道“便是没人给我争,我也要自己挣个脸面出来。”

    “是呢”安儿扶着思雅上楼,使了个眼神给门口的丫鬟,丫鬟便重新打水送上绣楼;而二楼的绣娘只当自己是个聋眼瞎,起身说今日不早了,便退了下去。

    在二楼陪着的奶妈秦氏便起身相送。

    秦氏送人回来,便低头在绣筐里寻了两件绣好的抹额:“姑娘,咱们要去大娘子房里谢恩吗?我看这两件顶顶好的,不知拿那件大娘子才喜欢?”

    安儿一边伺候着思雅梳洗,一边低头看了眼思雅的脸色道:“妈妈也是糊涂了,都是小姐为大娘子耗神绣出来的,自然都拿上才是。”

    秦氏神色讪讪笑了下,将抹额用锦帕收起来:“那我陪姑娘去。”便出门又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捧衣更换。

    正待出门,却是楼下传来几个丫鬟的谈话声,不一会便楼下上来个丫鬟道:“大娘子身边的娟红过来传话说大娘子今日身体乏累,怕姑娘一会白跑一趟,让姑娘不必过去了。”

    “知道了”思雅站起来,微微侧身在窗边望了下去;门口一个蓝衣丫鬟抬头看着她,便远远拜了福礼,便去了。

    思雅搅着手里的帕子咬着唇笑了:“瞧见没,便是我想去磕头,人家也不见得是多稀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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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俶玉房里,已是又添了一笼银炭。

    祝妈妈正张罗着小厨房的人给排新的菜单;夜间本就不宜多食,便排了二道素净的;又给她过了目明日各处的菜单子,才道:“今日庄子里送来的锦绣菜正新鲜,便安排素油炒了,配了个金银芽;只是太过素净,您看再加个鸽子汤,也好添点油水。”

    “今天官人过来吗?”

    “适才派人传了话说是不过来了,去了江姨娘处用。”

    “那就换个吊梨汤吧,太过油腻我也用不下。”

    一边的幼蓝已是执起了一双斗彩白瓷筷,只她眼看的功夫,就夹了过来,一旁几个丫鬟和祝妈妈则各自站立着,却是连一个声都不闻;腹中填了个三分饱,便摆手停了箸;娟红随即捧上了吊梨汤小声问道:“大娘子可是用的不舒服?”

    “无妨,我只是刚好,不敢用太饱。”她略微喝了两口汤,便作罢。

    一旁的奉茶丫鬟捧上一盏紫笋来;祝妈妈接了过来笑道:“大娘子今日用的也不算少了。”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外面候着的二等丫鬟进来报:“大娘子,老爷来了!”

    几人闻言疑惑:“不是说今晚不来么,怎么突然过来?”只起身准备撤饭菜的功夫,张纶已进来了。

    俞俶玉问道:“官人可曾用饭?”

    张纶安抚她坐下:“本是不来的,只是刚接到金陵老家来信,便来找你商议一二。”

    “金陵?”她一愣;“怎的如此突然?”

    张纶出身金陵张氏,书香门第;后张纶状元及第后入京为官到外放十几年,一路升迁,虽说除了皇帝的赏识,出身张氏就是一件极为有助力之事,家族在中间的力量也是不可磨灭;她虽然没有去过金陵,然而张纶的父母没有随他赴任江南道,却是在前几年回了金陵老宅养老。难道是张纶的父母要来?

    “对”张纶笑道“父亲来信说母亲要来咱们这住上一段时间。”

    “既是母亲要来,我这便去安排。”

    “唔”张纶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斟酌道:“母亲此次要带七妹的女儿怡姐儿来,往后,这孩儿便是我们的孩子了。”

    “这?如何这般突然?可是七妹出了什么事?”

    “七妹夫一向体弱,前些日子风寒未消,连上元都未熬过便去了”他叹口气道:“母亲本想接了七妹回家小住,谁知七妹一时想不开,跟着殉了”,说罢他眼里已经是微红,长叹了口气“只可怜怡姐儿一个小姑娘家,继不成家业,又无人照抚;母亲看着实在不成样子,便做主将她接了回来,又怕她触景生情,便想带她来江南小住。”

    他顿了顿:“无非一个孤女,有她父母的基业在,我们养上一段时日,给她添点嫁妆便是。”

    俞俶玉愣了愣神,事情来的突然,她听罢抬袖跟着擦了下眼角,跟着哀叹了口气道:“倒是真的可怜,来了,我自然当亲生的待她,那母亲何时到?”

    “信是四天前发出来的,母亲她们搭的官船,走的水路,从金陵下扬州转道过来,许是明后天就到了。”

    “不知怡姐儿全名,府中有冲突的,明日我便让下人们都换了去。”

    “嗯,娘子办事自然是全的;怡姐儿父亲出身清阳王氏,王氏到她这辈当是贞字”张纶皱眉思考了下补充道:“她孤身出府,怕是身边的人手不够;有合适的妈子丫鬟也帮她备着吧。”

    清阳王氏?也是清贵人家的后裔了,怎么就一个人出的府?俞俶玉心里一沉:怕不是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

    张纶虽然没有明说,但只怕是里面还有不少阴私;两人又小坐着聊了几句,张纶推辞有事,就出门去了。

    祝妈妈趴在门口,远远看着张纶身边的灯转了个弯去了后院,便急急回来报信:“大娘子,老爷直接去了后院,看着又是去了江姨娘处。”

    俞俶玉倒是习以为常:“老爷去哪自有他的用意,倒是你这几日要辛苦了。”

    她肃色道:“母亲要来府中小住,堂小姐也要来,你现立马下去通告各院,名里带着贞或怡的,连夜给我改了;另外再去寻了牙子来,要身家清白的,老道处事的也可以看几个,但手脚不干净被撵出来的不能要。”

    祝妈妈连声应了,便赶着去各房各院通知去了。

    一夜鸡飞狗跳,却又格外安静;改名了的,没改名的,有干系的,没干系的;心思便活泛了起来。

    而俞俶玉却没有睡的安稳,她梦见自己正坐在小轩窗里,窗外石榴花开的正艳,听见有人大声叫到:“若不是谋了我王家的家产,如何会肯养她?”

    她心里奇道:“这是谁?怎么在府内喧哗?”她好奇走了过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个官衙门口。

    张纶被打到在地,口角青肿,怀里死死护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子;便有一群婆子在撕扯两人,要将二人分开。

    为首一个一副好皮相,眉目俊秀,唇红齿白的书生状的人大声道:“她叔父已然作主,将其许给在下,今日在下来上门迎了回去,张大人又何必什么拦着?”

    “你敢强赁良家为妾,不怕见官吗?”

    那书生摇了文士扇嗤笑:“良家?你张氏三族被贬为贱民,算的什么良家?”

    俞俶玉听到:三族被贬,心里慌的不行。

    又看着一群人围上去将张纶摁在地上打的口吐鲜血,她看着心惊肉跳便想上去与其他人撕扯救夫,但自己不知怎么却踩入了一个泥坑,连腿都拔不动。

    她张嘴准备呼救,却发现一个声音都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纶被人围殴,心慌之下,她用力挣扎,却感觉脸上温温热热,迷糊中祝妈妈在小声喊她:“娘子?大娘子?”

    猛的坐了起来,她侧头一看,祝妈妈正担心的握着温热的帕子坐在床边:“大娘子可是魇着了?”

    不过是大梦一场,她狠狠呼了两口气,握紧祝妈妈的手:“我没事。”

    此时天还未明,正房的灯便亮了起来;她哑着声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算了,也睡不着,起了吧。”

    外面的娟红听了话,便出去传水了,只稍片刻一干婆子已经在外门候着;待得起床梳洗完毕,隔着帘子将各项事宜安排妥当了;便起身去前厅送张纶出门。

    出了堂屋,便见负责采买丫鬟的妈妈周氏在和娟红扯话,二人见她出来了,周妈妈笑着凑上来请了安:“大娘子。”

    “周妈妈来了?”祝妈妈连忙挡了过去,暗扯了她退后;待俞俶玉出了院门才愠道:“你也是几日不见,一身老皮不知道痒了,居然敢拦夫人的道?”

    “唉哟,我的老姐姐,这不是听着说大娘子要人,我就急着过来听吩咐么?该打该打”

    “大娘子已经安排好了,你且按着大小姐身边的模样来挑人便是。”

    “我的天爷啊,大小姐那般金尊玉贵,身边的姑娘也都是千娇百嫩的;在外面如何挑的出?”

    “你个老货”祝妈妈嗤笑了下:“即使比不上,模样也不能差了,回头再调教便是。”

    “还是老姐姐您心疼我”周妈妈小心塞了个碎花荷包到祝妈妈手中,低声问道“老姐姐,我那闺女?”

    祝妈妈左右看看没人,拉着她到角落道:“这可是老夫人亲自带来的嫡亲堂小姐,性子如何还不知道,你倒不如先让其他人探探底,回头寻个由头再把你女儿放进去才是。”

    “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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