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亲

    马车行至卫国公府,薛言霜在门口等候。一见到晨子清,薛言霜急得蹦下来:“清娘可有大碍?我听闻你来路上遇到一伙持刀贼人呢!”

    晨子清笑到:“没有什么大事,大长公主放了许多能人在我身边呢。咱们进去吧,薛娘子估摸一会儿便到了。”

    薛言霜不放心,仔细看了看晨子清,确认她身上没伤才带着她进去。一路上嘴倒不闲着:“阿爹说了,你和晨家阿兄都是薛府恩人呢。阿爹找了十几年了都没找到,你俩一插手,姑姑便被找到了。”

    薛言霜说着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姑姑与……已经成了阿爹的心病。之前你们传来消息,说是姑姑一人长大,漂泊无依。阿爹听了很是心疼,痛哭了几日……”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里头。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以听方才街上的事,皆后怕不已。

    卫国公夫人也仔细地看了晨子清一番,心疼道:“吓坏了罢,难为你为了我家的事奔波。不知何人如此猖狂,真是瞎了眼了,马车上有大长公主的府徽任敢动手。又是长安城内天子脚下,无法无天了!”

    卫国公笑着说她脾气暴,又安慰了晨子清几句:“你放心,伯父会将事情差得水落石出。”说罢便心不在焉地往门口瞧。

    过了一会,一些丫头嚷着:“薛娘子到!”薛桑满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径直走向门口,正好与被妈妈们带过来的薛文撞上。

    “小妹?”薛桑满红了眼,看着这个阔别了十几年的亲人。面前那人眉目含悲,薛桑满无法想象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他面前。

    眼前站着的是青衫白布的妇人,在薛桑满眼中看到的却是那个向他跑来,糯糯喊着“阿兄”的年幼小孩。

    “小妹!”薛桑满将薛文搂住,大哭起来:“为什么不等我,我说了会把你和阿娘带回去。为什么一走就是十几年。”

    过往的团聚透过日头照来,穿过树杈虚虚实实,伸出手握住,昨日还是少年,却把今日羡。

    卫国公夫人红了眼,道:“一家人团聚也是喜事,莫站在门口了,带着小妹进来吧。”又扶过薛桑满,见平日不苟言笑、撑起卫国公府一片天的郎君此时像幼童一般哭泣,不尤又好笑又心疼,拿着帕子擦拭薛桑满的脸。

    薛文也是低声啜泣,卫国公夫人又让丫头们扶着薛府姑奶奶坐下。端茶水的、拿巾的、端瓜果的都上来了。

    晨子清看着缩在后面无人关照的裴朗不免觉有些好笑,便拍了拍哭成泪人的薛言霜:“关照一下你弟弟罢。”

    薛言霜哭着朝裴朗走去:“我……我带你逛逛薛府吧……莫扰……扰了他们。”

    裴朗看着哭到根本睁不开眼睛的薛言霜,呆滞一会儿,便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晨子清自然跟上。

    三人漫步湖边,薛言霜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同裴朗说起了卫国公府,不知怎么的说到了上任卫国公夫人林书潭。

    薛言霜低落道:“我听我阿爹讲,阿嬷是一个极好的人,视我阿爹如己出。阿爹说,他一外室子,阿嬷却并无半分苛责轻视,是有大肚量之人。

    “阿嬷从未怨过阿爹,总说他一幼子,并无错处。也未怨过阿翁,说他未纳过妾,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了薛府有后,真是不该让母子分离。

    “外人传道是我阿嬷善妒。他们哪知道什么,凭空长着一口白牙说着不着调的话。阿嬷抚育我阿爹长大,也找了姑姑几年直至去世,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薛言霜收拾了下心情,又看向裴朗,笑道:“阿爹前几日将几个院子打扫出来,想着兄妹团聚,日后你与姑姑便在薛府住下。日后你往林鹿书院求学也方便。”

    裴朗迟疑道:“此事得听阿娘的,阿娘去哪我便去哪。”

    薛言霜看着他,恨铁不成钢道:“在外头能有在薛府舒适?先前是你有幸,得晨府帮助。不然你呆在那万蛇村岂不是要蹉跎一辈子?我曾同林鹿书院一夫子的娘子攀谈过,她说过学院里夫子对你的文章赞不绝口呢。若到时姑姑不愿,你可劝几句。”

    裴朗到底是少年心性,听得夫子夸赞自是喜不自胜。

    薛言霜见状乘胜追击:“你想,我阿爹朝中众多好有,不缺大家。他日时机成熟,我阿爹将你引荐。那些人听你是薛府出来,自然对你高看一眼,届时你乘风而上,自不缺得意时。”

    哪料裴朗瞬间喜色收敛,正色道:“如此,便不能住下了。我若因自己而得众人喜爱,那便是我自己的原因。若因薛府,那我如何看出他人是奉承,还是真心喜爱?”

    薛言霜气道:“你个呆子。”

    这边正闹哄,那边也吵了起来,不多时,一个小丫头急忙跑了过来,道:“娘子,宫里来人了,家主、夫人迎接呢。”

    薛言霜忙问道:“是陛下?还是皇后?”

    小丫头道:“是皇后身边的刘姑姑。”

    薛言霜暗道不妙,正准备前去,却见一人来。那人拦着薛言霜,道:“娘子勿躁,家主说了,前头的事家主夫人都会处理,你变带着晨娘子和郎君好好逛逛罢。”

    薛言霜看那人是阿爹身边的人,也放心来,只是不免忧心。又走了一段路,才向晨子清叹道:“我家那些事你也知道。皇后虽是我阿姑,可她实在瞧我阿爹不上。今日得以与姑姑相认,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如今人人都知道卫国公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子。皇后此时派人来,不能是什么好事。”

    晨子清心中明了,却也安慰了几句。三人几乎把卫国公府逛遍,方来人宣他们回去。

    回到正院,只见里面气氛沉沉,丫头们低头搭脑,不敢出言。薛言霜忙问:“如何?宫里来人是为何?”

    田夫人愁眉道:“皇后不愿意相认,派了身边人来说,不得让陌生人入住卫国公府。”晨子清摇了摇头,卫国公怒火欲泄、田夫人垂首叹气、薛文惶恐不安,一看便知,皇后身边人说的话更是难听。

    想了想,晨子清出了声:“如此,倒不如让薛娘子再住晨府,我们好生照看。一来裴朗与我阿兄先前月月结伴下学,不必改变。二来也没违了皇后之意。”

    其实自前世而今生,晨子清都不觉得皇后有何错处。代入皇后的视角:阿爹从外头带回一男孩,阿娘因此郁郁而终。不论是谁,真能真心接受那男孩吗?

    田夫人捧起晨子清的手,真情实意道:“好孩子,难为你这般费心。先前妹子在你家住宿已多有打扰,又难为你找到了我们。我们报恩还来不及,怎能要求你次次负责。我与你阿伯商讨好了。薛家的地不让住,这还有我田家的地呢。”

    见他们安排妥帖,晨子清也放心下来。又听闻田夫人口中的“阿伯”一次,不由心虚。她上辈子负他们,这辈子替薛娘子寻亲又有所利用,次次算不得真心,而薛府却是待她如同亲人,反到叫晨子清更为愧疚。

    几番交谈,晨子清便要告辞。薛言霜起身欲送,被薛文抢下了:“三娘子。”

    晨子清闻声回首,薛文拿出先前那朱玉:“薛文跪谢三娘子大恩,愿以此物奉之。原先前便想着将此物送予三娘子,又担心寻兄无信物,这才耽搁至今。”

    晨子清欲开口拒绝:“这本事薛娘子家物……”却被薛桑满颤声打断:“这是……为何会在你手上?”

    薛文点头,却略带疑惑道:“此事我也想问阿兄。此物当年是被阿兄带走,可前些年家夫重病,家中贫苦无可奈何。这时有人送来一些银两与此物,开始我以为是阿兄赠来,怎的阿兄不知此事?”

    薛桑满沉默些许,道:“我苦寻你十多年有余,若真得知你消息,怎么可能只放下些银两便走。当年我思念阿娘,时常将此物拿出怀念……有次被皇后撞见,同她争执了几句她便把玉拿走。太夫人知道后狠狠训斥了一番,却并未把玉归还……”

    晨子清顿然明白,此玉断不能是皇后所赠,那便只能是太夫人。就是说,太夫人知道薛文母子二人在何处。

    晨子清垂下眉眼:那是谁将薛文母子二人赶出长安?太夫人吗?若是容不下薛文母女为何不杀了以除后患,何苦赶出长安又派人关注?可惜,大抵各位都无法知道真相了。

    薛文点点头,怕晨子清嫌弃般又说:“我知三娘子珍宝无数,可此物,此物乃当年齐阳公主出嫁是所佩的五玉之一,珍贵异常,才敢拿来奉与。”

    晨子清婉拒道:“并非三娘瞧不上,不说此玉是五玉之一,就凭此物是娘子的念想便已十分珍贵,三娘怎好夺人所爱。”,

    薛文却一再坚持:“薛文欠三娘子许多,怎能无报。我已找到亲人,便不用再对着这玉伤怀。与其将宝物放在柜中蒙尘,倒不如给三娘子物尽其用。”

    薛桑满一同劝说,晨子清推辞不得,只得收下:“如此,三娘便谢过各位了。”事情尘埃落定,晨子清便在众人的相送下回了大长公主府。

    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口,却见一身着青梅色大褂的男子站在门口呆望着天,仔细一瞧,竟是袁今知。晨子清瞧着他,见他孤身一人,生出些许落寞。

    “袁郎君?”晨子清走去:“怎的在门口。”袁今知笑道:“你许久未归,加上早上集市那事,大长公主担心,我便出来等你。”

    说着,二人便一同走进府内。袁今知左手覆衫右手背后,眉眼微敛,似不经意问道:“晨三娘子既要一同去封地,在长安的事可处理好了?”

    晨子清闻言顿住,转头看他,道:“我不会去封地,我要留在长安。”

    袁今知皱眉道:“长安凶险,我原以为晨三娘子是个聪明人,又经了早上一遭,知道在哪里对自己最好。”

    晨子清有些不耐:“长安有我的家人,我自不会走。”

    袁今知却突然动了气,急声道:“大长公主便不是您的家人了?”

    说罢,看到晨子清微怔,自觉不妥,只俯身拱手:“晨三娘子恕罪。我在大长公主身边多年,知大长公主对与晨三娘子的思念挂切。一时情急,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晨子清见他诚心认错,且其本心不恶,也不怪罪:“袁朗君拿阿嬷当做亲人,自然也是我的亲人。此事我会与阿嬷好生商量。袁朗君唤我一声清娘便可”

    说话间,司洛已迎接:“三娘子,大长公主有请。”晨子清便同司洛一同去,不经意回首,见袁今知还站在原地,长身冰立,挺拔如松。

    皇城内,一身着明黄金龙凤袍的女子端坐在凤椅上,听着被派去薛府后回来的人的汇报,阴沉着脸色:“家婢所生之子女,也是家婢。留他们一条命已是我阿娘心慈,不曾想今日居然登堂入室了。”

    坐在上段的正是大周当朝皇后——薛桑黎。幼年时期,薛文棋将年幼的薛桑满带回府中,薛后长他几岁,却从未将他视为亲人。有好几次薛后欲除之而后快,都被林书蔓拦下斥责。

    再后来,薛后知晓薛文母女还活着,阿爹还时常去看望,勃然大怒,自己做主将二人赶出长安。薛文棋林书蔓得知已来不及了,再寻不得。

    薛文琪痛心疾首,薛后面对斥责,甩袖坦荡道:“阿爹说我不孝是为何?阿爹不能恪守礼法,国丧期间同他人珠胎暗结;待人接物又不磊落,不能下狠手去除祸害。行为也不坦荡,给不了那贱婢一个名分。

    “乞丐尚知要跪天叩地方能结亲,阿爹倒聪明,外头租了个院子将人养进去。此举如何算得上大丈夫?倒是连外头的乞丐都不如。”说罢,又不顾薛文棋的脸色甩袖便走。

    后来,林书蔓找到了薛文母女,当即要将她们带回卫国公府,却再次被薛后拦了下来。

    她跪在林书蔓面前,割手立誓:“阿娘,我容不下她们。若她们在我身边日日同我相处,那我一定会杀了她们。阿娘你知道我的,我说不得假话。”

    林书蔓知道薛桑黎言出必行,只得消下了接她们回来的心思。只是暗中关照,薛文年幼丧母,却能平安长大,少不得这位林夫人的良苦用心。

    那年薛文丈夫病重,林书蔓实在不忍,只让人放了些银票助她们渡过难关,又将那朱玉一同放进,念道:“也算物归原主了。”

    念起这些往事,薛后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怪我下手不够狠,浪费了许多机会。如今竟是将大长公主牵扯了进来。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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