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喜恰几百年人生里玩得最开心的一次。
哪吒虽在书里看到了诸多怀胎时不适的反应，但好在喜恰都没有。
游历的地方也是他精挑细选的，山川景色宜人，城镇安稳且繁华。
身处长安的街头，凭栏看向远处的灯火阑珊，烟花璀璨，喜恰转头，笑意盈盈问他。
“哪吒，你觉得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呀？”
烟花好似是近年来凡间才有的，此刻正逢年节，热闹非凡，燃烟花，颂大好江山光景。
美人回眸，烟花繁盛映在她如水的秋瞳中。这一刻，凡尘烟火犹比仙人的法术还要绚烂，明媚。
少年的眼底也倒映着烟火，还有一整个她。
他轻轻笑了，音色温柔：“我觉得，会是另一个小小的你。 ”
一团小小的，如她明丽喜恰的小白鼠。
喜恰也笑了，她笑起来眼睛弯起，就像明媚的月色。
“我倒觉得，是和你一样的小莲花。”
少年拥她入怀，她便依偎在他怀里，两人一起看着凡间光景。
哪吒抚摸着她的发丝，犹觉不够，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呢喃着，“是什么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
这一路都十分安稳，待到月份大了，喜恰渐渐显怀，两人开始商议回去养胎的事。
本来打算回陷空山，但哪吒想了又想，还是道：“你已成仙，到底是天庭灵气更甚，仙气滋养人。”
喜恰明白他的意思，摸了摸肚子。
月份小的时候没觉得不舒服，此刻身子却隐隐有些不大爽利，如此还是稳妥最好。
“我们回水华苑吧。”她道，“你给将离不夜留个信便是。”
哪吒点头，两人便一同回了水华苑。
如李靖之前所说，水华苑也早已将产前产后的东西置备周全，李靖还挑了几个伶俐的仙娥专门留在水华苑，说这些都是殷夫人交代好的。
听说喜恰和哪吒回来了，心里也一直放心不下的李天王摸了摸鼻子，跑来水华苑。
“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我在陷空山留太多人了？”
不然怎么在陷空山养胎养一半跑了。
喜恰有点不大好意思，确实是这样觉得的。不过和义父相处久了，晓得他跑来水华苑不是兴师问罪的，于是点点头。
哪吒更是向来直言不讳，“那么多人，我和喜恰觉都睡不好。”
李靖“咦”了一声，比儿子更耿直。
“你不是从来不睡觉的吗？”
“......”
喜恰忙打圆场，她向来两句话就能将父子俩奇怪的氛围化解，待李靖走后，和哪吒一起窝去了内殿。
看着偌大一张床，她想到了一件好笑事。
“你从前不是说，不喜欢别人躺你的榻？”
哪吒侧目看她，也想起了一桩事，俯身在她耳边轻道：“上回你不是睡得很舒服？”
他们第一次双修便是在水华苑。
喜恰红了脸，见他俯身，要去捏他的肩膀解气。
哪吒捉住了她的手，怕她动作太大，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到他肩上，唇边带笑，“我给你解气，但你轻一点，慢一点。”
她没忍住下手重了。
但向来不怕疼的小少年眼睛眨都没眨，含笑的凤眸一直凝在她身上。
两人闹了一会儿，哪吒怕她乱动伤到哪里了，实际一直没怎么躲，最后将她拥在怀里，又想腻歪。
“在这里也不会闷的。”
他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喜恰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极为认真。
“我会多叫朋友们来找你玩儿。”他想起了从前，紧紧搂住她，向她保证。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她哎呀一声，叫他别乱想，“如今是如今啦，我都是你的小主人了。”
哪吒一怔，见喜恰笑得灿烂，说了声“好啊你”，也随着她笑，一点心中的胡思乱想散得干净。
两人这便在云楼宫住下了。
和喜恰感受的一样，月份小的时候还没什么，月份大了，反而反应变得强烈起来。
过了会孕吐的时候，可腰开始酸，还更加嗜睡，但因为腰疼睡不踏实，越睡越久，越睡又越不舒服。
眼见这是个恶性循环，哪吒叫了药神来看，药神又说是正常的。
“仙子怀的是天生仙胎，如今胎象已稳，胎儿向外不断汲取仙气做养分，动静是会大些。”
哪吒早担心喜恰怀胎后会被胎儿吸收灵气，备了不少天灵地宝，晓得胎象稳下来后，也时常给喜恰渡灵力。
“动静？”可现下太紧张了，小少年抿了抿唇，“我连动静都未察觉出。”
只看得出孩子一直在折腾喜恰。
多看了书，多看见喜恰这样难受，少年变得更加紧张，又不想在喜恰面前表现太甚，惹得她一起紧张。
“如今已五月有余，应当快了吧？”哪吒问药神。
其实他已经颇为烦闷了，早知生子这样折腾，不如当初注意一点，不要也罢了。
“这......”药神捋了捋胡须，“三太子，仙子身子康健，只待正常时日便好。”
言下之意正常也要十月怀胎啊，哪有这么急切的。
喜恰一下看出少年是什么想法，拉了拉他的袖角，瞬间将他安抚住。
药神退下后，他微弯下身听她说话。
“你不要那么紧张嘛，你看我都不紧张。”她靠在榻上，轻声与他道，“就是有点腰酸，过阵子说不定就好了。”
他替她揉着腰，沉默了一会儿，眼底显然有一点压抑。
喜恰以为他还不高兴，刚要再安慰他，却听他冷不丁道：“我想到了，可以试试同心咒能不能将疼痛传来我身上，但这不算是致命之伤，还需你凝神接纳......”
她一愣，他竟是在想这个。
“没事的，就一点不舒服而已。”一时不知是该甜蜜还是哭笑不得，喜恰牵住他的手，“我没有那么娇气。”
“你试试先，我施咒，你凝神。”
“......”
这人还是同从前一样，什么事都要管，都很在意。
喜恰往他怀里靠，感受到少年怀抱中萦绕着的莲花香，没有回答，而是忽然问他：“哪吒，你觉得会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啊？”
他顿了一下。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而后反问她。
眼见他注意力被转移，喜恰也不强求他回答，反倒是自己认真想了想。
“嗯......还没想好呢。”
他接着她的话道：“我都喜欢。”
喜恰笑了一声，原是等她回答，顺势往他怀里靠得更多，被他搂住身子，他的手轻轻为她按摩着腰上酸痛的地方。
“孩子名，我们也还没想好。”喜恰突然又想到这个，“你得好好想想。”
“你不想？”
喜恰想了，但没想出来，只能摇头：“就是想不到才问你呀。”
他垂眸看她，她也回看他。
这当真是个棘手事。
哪吒其实拟了不少名字，但都觉得不够好，一时不知开口说哪个给她听，正在纠结着。
喜恰以为他也想不到，顿了一下，想起当初“软软”这个名字，又开口道：“呃，算了，还是我来想吧......”
他好像也看出她什么想法，轻哼一声，指尖微抬，虚空划出好几个名字给她看。
她微睁双目，竟然都是很认真的名字，但挑了好一阵子，最后也纠结了。
“无事，慢慢想吧。”哪吒拍了拍她的手。
初为人父人母就是这样，什么都想好，什么都觉得不够好。
还有约莫五月呢，倒也不急，喜恰点了点头。
“这次不用同心咒，待你临盆之时，许我施咒，可好？”谁晓得这事还没过去，哪吒又提了一遍。
喜恰选名字选的眼花头晕，无奈且想笑，又点了点头随口道：“好好好，依你。”
届时再说吧，也许都没有那么疼，喜恰心想。
“好。”他也点头。
......
到了月份更大些的时候，或许真得益于哪吒日日给她按摩，加上渡灵力，喜恰的腰疼渐渐缓解了。
随之而来却是变得十分嗜睡，比刚怀上的那会儿还要嗜睡些，时常睡上一整天也不醒。
天上地下的朋友又都来看了她，但她醒的时间都很短，大家也没什么经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哪吒这下是真急了，三天两头请药神，恨不得在水华苑一旁空置的宫殿里叫他住下来。
这下把药神也弄慌了，看了好几回，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但某次忽然真的看出了端倪，快被折磨烦的药神安心了，他轻咳一声，唇边含笑，叫哪吒多留心一些。
“三太子，许是不止一胎呢。”他说的意味深长。
喜恰仍在睡，哪吒和药神两人只在殿前。
“仙胎强大，所需汲取的灵力本就很多，两胎更甚。”但眼看哪吒更急了，药神忙补充道，“不过喜恰仙子本就灵力纯净，凝神后自能汲取天地灵气，多休息入定反而是好事的。”
“那我可能多渡她些灵力？”
哪吒从始至终都没太关注究竟几胎，他更关注喜恰究竟安不安好。
药神见他没有喜意，忙也收敛了笑意，点头道：“可以，自然可以。”
“她睡着，我也不常打搅她，她可会难受？”哪吒又问。
“不会不会。”药神忙回答。
“当真？”
“千真万确。”看见哪吒这样焦急的模样，药神忽而又正了神色，“三太子，临到此刻，你可不能乱啊。”
哪吒愣住，拧起的眉却是渐渐松开了。
药神离开后，他在寝殿站了很久，没有打扰喜恰，心中那些烦闷凝聚又消散，最终神色安定下来。
对哪吒而言焦急的等待，对于睡到天昏地暗的喜恰来说却是很舒坦。
如果可以，好想一直睡到临盆的那一日，喜恰心想。
这样的话日子过得也太快了吧！眨眼就可以生下来了。
才想着，总是守在外室的哪吒似有所感，翻身下榻，到了她身边。
“饿了么？”他问她，因为觉得她总是这样睡，都没吃什么东西。
喜恰稍微思索了一瞬，还未说话，他犹自开口，但声音是轻缓的，少了那些刻意压制的焦急。
“我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你挑一些吃，不用吃很多，只看馋什么就吃什么。”
喜恰微愣，忽然想起初来乍到水华苑的那一日。
少年叫仙娥多拿些点心来，叫她能多吃点花样。
他不是不细心，相反，有时是面面俱到的。
“凡间的零嘴也有。”少年俯身，替她将睡得凌乱的头发别去耳后，“有想吃的么？”
她点头，看着他，思索后又略微迟疑。
“糖葫芦.....有吗？”
忽然嗜甜，但又想吃酸酸的山楂。
哪吒沉默了一瞬，轻轻点头，从豹皮袋中将糖葫芦拿了出来。
喜恰眼前一亮，竟然真的有。
“饸饹饼，有吗？”
“有。”
“烤包子？”
“有。”
“之前我们去天竺国吃的那个烤饼呢？”喜恰又问，舔了舔嘴角，“那个也很好吃，你有吗？”
“......”
少年顿了一瞬，立刻要起身，“我去买来给你。”
喜恰拉住他的袖角，止不住笑意。
“听一听孩子的动静。”她唇边的笑很温柔，“我能听到了，哪吒。”
只是轻轻一拉，她的小少年就这样安静地坐回床边。
他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肚皮上，才刚靠近，忽然感觉有什么挨着他的脸跳动了一下。
少年一愣。
鼻尖萦绕着糖葫芦上麦芽的香气，丝丝沁甜，与此刻的感受一样，一点点填满了心间。
是生命的跳动，新生的，不止一个的小生命。